夜岐安愕然，目瞪口呆的地看着老道长，这一路曲折，到头来还是徒劳无功。
黑暗中，他看到一抹曙光，黎明到来之际却又被黑暗重新笼罩。
夜岐安失神了，整个人愣在原地。
“咳咳！是这样吗？不过还是谢过老道长了，岐安，把我放下来。”老爷子状态虚弱，正如老道长所言那般。
魂不守舍的少年回过神，满是伤痕的清瘦脸颊滑下泪水，他动作谨慎小心，生怕摔着老爷子。
轻声说道：“爷爷，您慢点。”
知乡感同身受，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走上前小心翼翼扶住老爷子，轻轻让他在墙边靠坐下。
“小子！怎么哭哭啼啼的！”花厌枫戏谑的喊道，想看他接下来的反应。
夜岐安压根就没理会他，靠坐在墙边的老爷子倒是哼哼轻笑。
颤颤巍巍抬起枯瘦的手，揽过少年粗糙纤长的手。
“什么时候伤成这样了。”
看着一脸伤痕少年，老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只枯瘦的手握紧了几分。
“爷爷！”夜岐安哽咽着唤叫老爷子，老者的手颤抖得厉害，很凉，握住了才有些温度。
老爷子苍老布满褶皱的眼眶微微润红，盯着少年脸上的血痂，他很是心疼。
老爷子语重心长和蔼笑道：“你也快长大成人啦，可爷爷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而且还有很多事没能告诉你。”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颤动的眸子死死盯着夜岐安。
夜岐安赶忙用另一只手把脸上的血痂揭掉。
慌乱擦拭脸上模糊的血泪，勉强能挤出一丝笑容，好让老爷子能看清自己。
老爷子连连喘气，急促说道：“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少年并不知所以然，连连点头道：“嗯嗯！记得！”
老爷子面色苍白如纸，轻笑说道：“人将离去时，自己记忆中最深刻的模样会从虚无走来，他会牵着你的手，带你脱离苦海去往彼岸。”
说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从虚无中蹦蹦跳跳走来，肉乎乎的，身着富贵的华丽的紫衣，与老爷子七分相像。
他蹦蹦跳跳走到盆景前，踮脚尖就要摘那片嫩叶子，太高了，他一皱眉，怒哼一声。
“哼！”
索性不摘了，俯身就迫害地上的花草，利索地连根拔起。
他手捻花草，一蹦一跳来到夜岐安身旁。
老爷子激动地咳嗽两声，强忍泪水笑道：“他看，他好调皮呀，和你以前一样，哈哈，都跳到你边上了。”
夜岐安知道这是用来哄小孩的故事，为了不让老爷子伤心，他装模作样寻找中小男孩的身影。
“我看到了。”
老爷子眼角藏着泪水，爷孙二人深情相视，情绪感染了知乡。
惹得这个年轻人不忍直视，这个故事流传了很久。
曾经他的至亲人逝去时，他也听过这个故事。
人将离去时，自己记忆中最深刻的模样会从虚无走来，他会牵着你的手，带你脱离苦海去往彼岸。
小男孩歪着脑袋看向老爷子，手中的花朵递给了他，奶声奶气得问道：“你没事吧？”
老爷子视线没有挪动半点，不舍的盯着着夜岐安。
小男孩更加放肆，他抬起脑袋，呆呆得看着夜岐安，知乡和老道长。
唯独看向花厌枫时脸色变得惊恐，像是看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肉乎乎的小脸被吓得惨白。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忙拉起老爷子的手，可怜兮兮地说道：“你能带我回去吗？”
老爷子看着夜岐安点点头，竭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对夜岐安道：“他说害怕，问我能不能带他回去。”
夜岐安连连摇头，婆娑的泪眼即痛苦又焦急，哽咽着握紧老爷子的手，好害怕爷爷下一秒就离他而去。
少年突然埋下头，失声痛苦。
“老道长，劳烦您替我照顾岐安。”
“好。”老道长点点头示意，这种场面，他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
老爷子淡然一笑，身体好像麻木了，紧握的手无力的松开。
夜岐安独自沉寂在痛苦的世界，抽噎着，痛哭着。
“遇事不断，不静则乱……”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一滴眼泪滑落脸颊，他的眼眸中，尽是恋恋不舍，双眼在闭睁之间做斗争。
“我为你夺回了……你的人生……你要……自己把……”
那最后一个字永远的留在口中，老爷子含泪而终……
小男孩身旁突然一分为二，两小只面面相觑，愣了一下，声音变得空灵、虚幻，奶声奶气说道：“走吧！”
两小只牵着手，身影渐渐模糊，笑着一蹦一跳走向虚无……
……
“我的人生……”
少年失声痛哭，他头发有些凌乱，大滴眼泪落在地上，仍旧紧紧握着老爷子的手，感受着温度点点流失。
这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一切，一切都不值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些费解的问题一样一罗列在他脑海中。
“公子……节哀……”
知乡情绪低沉，这个少年竟有这般魄力，即使地蚀仍在震动。
他也毅然决然背着受伤的亲人，义无反顾奔向线云山。
如果是自己是他又当如何？有那个勇气吗？也会碰上归途中的师兄弟吗？
知乡不得而知，人生短短不过百年，他们为何不寻求长生而修炼呢？
知乡轻叹一口气，心中苦笑着，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资质上山修炼。
素衣修士看着黑天中的模糊太阳，也该回去了，多年未见的家人如今还好吗？
“师父，知乡告退了。”
知乡突然跪下，对晋太敛行大礼，尽管他有言在先，想回去就回去吧，不用刻意告别。
但这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老道长默默点点头，表现得平淡，没有再说什么。
知乡缓缓走出浪云观，一步三回头，看着熟悉的道观，熟悉的道场，熟悉的山崖。
他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遁行数十里，回到那个也许还熟悉的地方。
即使相隔甚远，他这辈子忘不了恩师，这辈子也忘不了线云山上浪云观。
“风来……”
呼……素衣修士脚踏徐徐清风，在黑天之下遁行。
……
紫衣修士仔细打量着痛苦额少年，心中暗暗肯定，这或许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合适人选。
花厌枫揣摩着，一眼看穿此子乃是异象之体！
他日后成就老祖、大能都无不可能，老头甘愿埋没如此人才？为何不收他为徒呢？
正当花厌枫疑惑之际，他透见了夜岐安的命海。
花厌枫顿时惊愕，原来如此！若只真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夜岐安命海无光！
他知道命海无光意味着什么，命海神光就是修士资质的体现，直接关系到此人是否能够修炼。
古修士有云：命海无光，道之尽头。
命海连同气、纳、识三海，并称四象极境，踏入四境脱胎境后呈现。
而命海正是四象极境内，最为玄妙的体中秘境，修士可通过消耗命海神光，获得扭转万象的力量！
曾经，正道历三十万余年道法大帝的时代，诸天百族崛起，联手挑起与人族的诸天战争，那是一场残酷的战争。
人族于危难之际发掘命海的能力，间接领悟了四海合一，这是无数前辈们用生命发掘的能力。
可花厌枫仔细一看，骤然发现了端倪，夜岐安的命海并非无光！而是被迷雾笼罩！
花厌枫催动秘法，一眼看破迷雾，只见他那如玉盘般的命海中神光通天！果然！
老头的能力不如他高深，自然不能看透他的命海。
误以为此子是废体，无法修炼，他碰到宝了都不知道。
花厌枫打起来自己的算盘，试探地问道：“师兄，你打算收他为徒吗？”
老道长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边走边叹气，神色略微复杂，低声说道：“此子身为异象之体，却命海无光，我无能为力。”
果然如此！
“先给他一点时间吧，厌枫，我们到外面去聊。”
二人快步走到门旁，晋太敛看了一眼夜岐安的状态，少年已经不再哭泣。
少年突然语问道：“道长，我爷爷可以葬在山上吗？”夜岐安扶起老爷子略显僵硬的躯体，他的脸平静的异常，似乎已经释然。
他抬起满是伤痕的脑袋，红肿的双眼一直盯着老道长。
晋太敛不禁有些诧异，这么快想开了？！
“可以。”
老道长简简单单回应，立即闭眼掐算起来，他念着口诀，语速极快，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单指结印召出金光丝，单凭一只手就很快交织出一只金燕！甚是玄妙！
掐算与金燕几乎同一时间完成，这一心二用的能力夜岐安不禁咋舌。
老道长睁开眼，收回掐算的手，放出金燕，它竟扑腾几下，真活了！
金燕在他身旁扑腾着，片刻后确认了方向，立马向山间飞去。
“忘忧。”
老道长刚开口，花厌枫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凑了上来，嬉皮笑脸道：“师兄，让那妮子先歇着吧！我陪他去就行了！”
晋太敛白了他一眼，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行，你可别在我眼皮底下搞出什么花样，要不然这件事你甭想了。”
晋太敛话还没说完，花厌枫念一动，老爷子的身躯就像一样物件，由他肆意摆弄，高高飞起。
少年吓坏了，顿时惊慌失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厌枫随手拎起。
花厌枫足足高少年一个头，他脚踏虚空高高跃起，突然化作一颗紫色流星追向金燕。
老道长独自一人门口凌乱，他仰望黑天，只见模糊白日。
他抚了抚白须，面色忧愁起来，幽幽道：“天地变动，世人彷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