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那个大叔会说末日来了……”苗练练空洞地看着面前,“他们……都去地狱了……我们……也会去地狱吗?”
不知为何,苗练练能读到陈菲菲的一生。虽然还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能知道对方已经去了地狱。
“我到现在也不理解,这都是什么事儿!”大龙绝望地望向苗练练,“我妈还在等我回家呢……”想到妈妈,刚擦干的眼泪又开始涌出。
“这里……是门”,陈方舟叹一口气接着说,“是审判的门。”
“审判的门?”苗练练正了正自已的坐姿。
“审判的门决定一个人最终的归宿,比如:地狱。”陈方舟看着苗练练,悠悠地说。
“地狱……开什么玩笑!不是死了的人才会去18层地狱吗?”大龙说。
“没有路可以通往地狱……同样的,进去的人也没办法离开……因为那里是独立的空间。地狱里面只有火和虫子,地狱也不是18层。”陈方舟悠悠地说道。
“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我们是中国人,我们只信仰我们的领袖,我们的信仰里只有18层地狱,”大龙不置可否,“说不定,刚才那两个人都已经去轮回转世了。”
“可有一件事说不通啊!我又没死,为什么会受审判?”苗练练说。
無錯書吧大龙也沉默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已是在办公室加班,怎么可能是死了。
“可是现在,我们怎么才能出去呢?”苗练练问,“陈方舟,你到底还知道多少这里的事?可以告诉我们吗?”
“没有办法出去……除非……能通过白色大宝座的审判。只有通过审判的人,就会找到一条只能一个人通过的窄路,在窄路的尽头会出现一扇门,通过那扇门……”陈方舟停顿。
“会怎样?就能回去了是吗?”苗练练突然眼睛明亮起来,追问道。
“通过的人,会来到——光之国度。”陈方舟回答。
“天啊!光……光之国度?”苗练练低声重复,“呵……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光之国度是什么?”大龙问。
“那里是一个富饶、和平、没有罪恶、战争、疾病和眼泪的地方。”陈方舟答道。
“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兄弟,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大龙心想,我恐怕是遇到个傻兄弟了。
陈方舟不语。
这真的令人很难以置信。
苗练练自诩是个无神论者,从小都是通过自已的努力获得回报,爸爸一直都教导自已:自强不息,天道酬勤。现在自已听见所经历的,是什么天方夜谭的故事啊?
然而,即便再搜肠刮肚,自已也无法从整整19年的人生、或自已的全部所学中,发现一丝有用的信息、或者足以解释目前状况的信息。
“……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呢?”苗练练深吸一口气问。
“等,”陈方舟定定地望着前方,“等审判再来。”
“距离下一次审判……还有多久呢?”苗练练自言自语着。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但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的。”陈方舟安慰道。
“苗练练!”一个声音响起。
“啊!终于……到我了吗……”此刻,苗练练心底反而变得踏实了。有时候,等待反最最忐忑。
“你认罪吗?”那个声音又响起。
“我……我……什么罪?什么罪啊?”苗练练慌张地思考,自已犯了什么罪呢?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已还只是个学生啊!
“哼哼……罪人!你不承认你有罪吗?”这声音竟突然尖锐起来,又突然变得戏谑“那你……就要去地狱咯!咯咯咯咯……”
不……“不要!”苗练练抬起头来,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宝座上赫然坐着一个黑袍人,头顶上有一对尖锐的角,背后是一双黑色的巨型翅膀,长长的尾巴正一下又一下悠悠地拍打着地。
秀美俊逸的脸庞,让人看不出男女。
总之,这张脸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是非常美丽协调、让人找不到瑕疵的。
却让人感到阴郁又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苗练练惊诧。
“我是神,是这个世界的掌权者。”对方尖锐的声音响起。
“神?掌权者?”苗练练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马上要下地狱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我从未杀人放火,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下地狱?这不合理!”
“合不合理,只有我说了算!嘿嘿嘿……”
对方缓缓站起,向着苗练练抬起手:“去地狱吧……咯咯咯……”
“不要!不要!”苗练练看到自已面前出现了一团黑色气息,双手开始瓦解。
“苗练练,苗练练,”大龙喊着,“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要!”苗练练突然醒来,“原来是个梦!太可怕了……”
“别怕,我在这里。”陈方舟轻轻摸了摸苗练练的头发。
苗练练稳定了心神……果然,等待是最最难熬和忐忑的。
梦好真实,真实到可怕。
然而,更残酷的——是梦醒之时。
“你睡着了。”大龙说。
“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半。”陈方舟看着表说。
“已经8个小时了……真的没希望了……怎么办……谁来救救我们……”大龙快哭了。
“不好!”陈方舟低呼一声——那感觉又来了!
“汪奇!”
大龙真名不叫大龙,大龙只是他的绰号。
名字普通,相貌普通,经历普通。
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两眼都还看不到的那一种。
每天被广告公司老板压榨,按客户要求把方案改了又改。
即使再努力,依旧默默无闻。
在一个艰难的世道下,一个普通人,既没有靠背,也没有路子,家里更没有矿,那便只能靠自已。
父亲去世地早。
家里为治疗父亲的癌症,不仅用光了全部的积蓄,还举了债。
母亲是性情非常好的人,一个人辛苦地拉扯大自已,任劳任怨。
她说她唯一盼望的,就是自已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将来再娶个老婆,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普通日子。
可如今就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
“妈……”话刚到嘴边,大龙就因着被点名瞬间来到宝座前。
那宝座发出的光影影绰绰,好像真实,又仿佛虚无缥缈。
原来,这就是恐惧的感觉,是末日来临的感觉……
大龙跪趴在地上,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着,一动不能动——
我是要去地狱了么?
他想起自已失去父亲那一刻,与母亲相拥而泣。打那以后,母亲开始去教堂做起礼拜来。
他又想起同事们素常呼呵自已惯了,帮个小忙,印个文件,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母亲总说,要做个知足常乐、行善的人,上天会纪念的。自已虽然不懂,却也顺从母亲。
他想起自已边借着酒胆边吐槽。说公司如果倒闭就好了,自已能多拿点赔偿。他吐槽那个为富不仁的老板,多少年都没给自已加过薪,就连新来的小李工资都比自已高。
他心里记恨那剽窃了自已辛苦设计出方案的同事,以及自已是如何卑微地恳求老板不要裁掉自已,只因还有债务要背负。
他恨这一切!
唯一令自已受安慰、最想念的人,就是母亲。
他为母亲捶背捏脚,母亲为自已做喜欢的小菜,日子虽清苦却温馨不已。
他想起加班那日,母亲一直打电话问自已几点能回家。她说她做了自已最爱吃的菜。
自已只是一直说:快了。
实则是因刚被同事剽窃了方案、又要再多熬几个通宵……
是以,他才终于记起——
原来自已因为过度劳累,在端着咖啡回工位的时候,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自已的尸体是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的。
“你认自已说咒诅的话和心里恨人的罪吗?”那个声音在心内回响。
“……是……是我说的……也是我想过的……”大龙已泣不成声,脸上的眼泪鼻涕和口水已经含混不清。
“我知道你,”那声音又响起。
“你曾跟神父忏悔自已的心思。那时,我听见了你。”
“你——可以来我的国度。”
仿佛是有这么件事儿……
大龙想起自已曾在酒醒以后,为吐槽太多懊恼不已。
那天,独自晃晃悠悠地、走着走着……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教堂。
他想起母亲总会默默祈祷……就突发奇想,这个神明是不是和母亲很熟悉呢?
鬼使神差地,他走进了教堂。
然而这事,他早就忘了。
可——神明竟听见了他的忏悔!
话音落下,在宝座的一边蓦然出现一条小路。
小路发着淡淡的光,另一头却看不见通向哪里。
“是窄路!”陈方舟低呼。
“什么?”苗练练有点激动也无比震惊,“原来……原来是真的……那么……大龙就不用去地狱了!”
大龙哆哆嗦嗦地站起,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在回头看了一眼苗练练和陈方舟后,微笑着向小路走去,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那条路也跟着不见了。
宝座终又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