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门闭合,折云亦是被眼前人攥着肩膀抵在了门扉上,囚在这一方以祁闻渊的臂弯铸就的狭窄天地中。
冷香萦绕在鼻尖,折云整个人都被这股熟悉无比的冷香包裹住,怔愣的抬起眼,直挺挺的撞入了一双满是悲痛的眼,赤色的瞳孔黯淡无光。
就像是跳动闪烁的烛火,忽明忽暗,保不准下一秒就将熄灭,眼前人的脸色亦是苍白如纸屑。
折云心脏蓦地一疼,一滴热泪毫无预兆的从他眼角溢出、滴落。
‘祁闻渊’抬手轻轻擦去,温热干燥的唇触碰折云的眉心,吻过他的眼角、鼻尖,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祁闻渊’轻轻的叹了口气,唤了声:“我的折云…”
如今的‘祁闻渊’已然虚弱到了极点,他光是顶替残魂现身便已耗费了诸多魂力,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能将时空禁锢。
外头守着那九重枷的暗裔亦是他放出来的,从残魂涉足不了的、潜藏着的,就像如今的他的神魂一般破碎不堪的九方塔第十层大殿中放出来的。
折云因着这一声轻唤,不知为何被他遗忘掉的、破碎的记忆向他涌来。
上辈子他身处九方塔的几年里,祁闻渊不仅仅是在指点他修行。
那双世人皆知的灿金色的眼眸染上了赤色,祁闻渊会将他拥入怀中,灼热的吻落下,含着一声又一声的含糊不清的低唤。
夜里的缠绵悱恻,满是汗水的身躯紧密相贴,祁闻渊像是在诀别一般用尽全力的掠夺、侵占,赤金色的眼眸染上了情欲,是惊心动魄的媚。
紧扣的掌心潮湿又黏腻,热息吐露在耳畔,祁闻渊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的名。
折云这个名字在从祁闻渊的口中吐出时,十句里有八句前面都缀着“我的”二字。
而这一切在某一个时间戛然而止,祁闻渊不知缘由的冷漠,眼中却是伤痛,折云亦是不知缘由的产生了离开的想法,就像是看不见祁闻渊眼中的悲一样,执拗选择了离开九方塔。
那个时候祁闻渊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赤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明亮的眼中满是哀情与伤痛。
“你既做了决定,我便不强留于你。”
祁闻渊嘴上如此说,可是他的眼睛却是在代替他说出他真正想要说出口的话。
无声的挽留与恳求。
‘不要走,留下来。’
‘求你。’
折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忘却这些记忆,但他在这一刻记起来了,他记得祁闻渊的体温,记得祁闻渊吻,他也记得他当时看着祁闻渊的眼睛分明是不想走的,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已。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强行割裂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已眼里含着泪,却是在笑着说:“多谢上尊成全。”转身离开九方塔,不论他的内心如何哭喊挣扎。
再然后他忘却了这段记忆,污泥缠身,沦陷深渊。
泪水溢满了折云的双眼,使得他眼前的这张脸变得模糊不清,这才是祁闻渊,他记忆中的、属于他的那个祁闻渊。
折云想向祁闻渊解释上辈子的离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哪怕他用尽了全力喉咙里发出来也是毫无意义的音节,组不成像样的、完整的话语。
折云心下焦急,摇着头喉间不断的发出不成调的碎音,‘祁闻渊’将他拥入怀里,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喃喃低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别哭。”
折云竭力将喉间的呜咽压下去,从‘祁闻渊’的怀里挣起来,‘祁闻渊’微曲的指无声挽留,却也并未强求,黯淡无光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折云。
折云在这样的注视下难堪的别过了脑袋,“我……我…”
折云说不出口,他从九方塔离去后的不堪。
‘祁闻渊’的指腹轻蹭着折云的脸颊,极尽柔情的擦去折云脸上的泪痕。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那对于折云而言脏污不堪的上辈子,他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的折云经历了百次。
指尖扣紧下颌骨两唇相贴,浅淡的血腥弥漫,是濒死的兽在互相撕吻,却是诡异的抚平了折云的惶恐,让他除了眼前的祁闻渊之外无暇他顾。
折云的唇角被咬破了,‘祁闻渊’赤金色的双眼看着折云,一如当年分别时,满是哀痛,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唤着折云的名字。
除此以外,所有的一切他都说不出口,并非是不愿,而是不能,现在的他做不到。
‘祁闻渊’那黯淡无光的眼睛更显得暗沉了,像是烛火将要燃烧殆尽了一般。
眼里的赤色在缓缓的消退,他要撑不住了。
“折云,他也是我,是祁闻渊。折云,陪着…让他彻底掌控,引着他去争抢,只有他能做到,还有…天决…”
‘祁闻渊’的声音越说越低,眼中的赤色也越来越淡,天决两个字说出口后,他的眼中再无一丝赤色,灿金色的眼眸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杂色,‘祁闻渊’的身影彻底消散不见。
随着他的消散,这具身体瞬间倒向折云,祁闻渊紧闭着双眼倒在了折云的怀里,折云本能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腰。
大哭过一场的眼尾泛着些许的红,折云默不作声的将祁闻渊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眉脸,祁闻渊的方才惨白的面色在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祁闻渊’的一番话多数都说的没头没尾的,甚至堪称是莫名其妙,可折云却是看着他的眼睛诡异的听懂了。
‘祁闻渊’在告诉折云,哪怕是残魂,只要他是祁闻渊,他就会爱折云。
爱折云是刻在祁闻渊神魂里的痕迹,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往复下,身体的自主权被剥夺,但爱折云依旧是祁闻渊神魂痛苦颤栗下的本能。
折云不明白‘祁闻渊’所说的只有他能做到是因为什么,但他对于祁闻渊向来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祁闻渊这么说了他就会按他说的去做。
至于天决,折云沉思半晌,想起来上辈子的他似是到了某个时间点,他所做出的一举一动便不受他意志的控制,而过后他甚至是会将那时的挣扎忘却。
祁闻渊应也是同自已差不多,但祁闻渊又与折云不同,他的眼睛会代替他开口说话。
祁闻渊从不曾开口诉说过他的爱,但他看向折云的双眼,每一刻都在代替他的嘴巴向折云诉说着他的爱意。
祁闻渊如今提到了天决,或许天决亦是如此。
折云的目光落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身上,定定的瞧了片刻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清亮,他在此刻想明白了祁闻渊方才说的只有他能做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折云鼻尖一酸,险些再落下泪来,祁闻渊到底是如何分出的这缕残魂,又是如何让他归来的呢?
上辈子祁闻渊闭关的那两百年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折云想,他或许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