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饶命啊!”此刻,青山县黄府一处宅院内,老头严正跪在地上,痛苦恐惧的哀求着眼前的男子
男人一袭白衣,俊逸非常,手中把玩着一颗黄色果实,淡淡的看着他
“我任命的堡长是你想动就动的?”男人目光上行,不轻不重的说道
“大人,大人,真的不关小老儿的事啊!是那个山野少年作祟,我也是逼不得已!”老头颤抖着,挣扎着,毫无心理负担的把不二供了出来
黄奴冲上前一脚踹翻在地,怒骂道“还说不关你事,要不是我跑的快,你的那些族人不刮了我”
老头趴起身来,委屈道“小人哪知道大人也在府里,早知道就给大人恭恭敬敬的迎出来了”
“让你嘴硬,让你嘴硬”黄奴冲了上去拳打脚踢,暴怒的神情下隐约有一丝得意
“好了,退下吧!”男人目光垂视,似乎起了一丝兴趣,淡淡的看向老头
黄奴意犹未尽的收手,悻悻的站在男人身后
老头目光畏惧,哆哆嗦嗦的讲了一遍经过
当然,在这起事件中,他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完全是被连累的纯善良民
只是迫于无奈,才对堡长刀兵相见,完全是那个阴毒的少年促使
男人听完之后,嘴角擒笑“有意思,有点意思”
沉吟片刻,男人似笑非笑俯视着老头
老头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可躲无可躲,那目光如一座火山压在他的心头
额头汗液如水般落下,身体抖若筛糠,就在他再也无法承受的事情,男人移开目光开口道“这件事不再追究了!今日起,你便是十里堡的堡长,不过,给你三天,我需要见到那个少年!见不到,你就提头来见我”
说完,衣袖轻摆,宛若流风般消失
老头瘫软在地上,像一条搁浅的鱼,费力的大口喘息
黄奴走上前,踢了他一脚,嗤笑道“就这点胆子?”
“记得公子的话,别误了时辰!”黄奴施施然走远
老头缓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艰难起身,踉跄的走出黄府
黄奴脚步轻快,回到自己的住处,思索着今后该如何处理!他今天之所以如此跳脱,甚至老头当着公子的面称呼他为大人也没有纠正
便是因为他知道,公子无人可替,原来的堡长严明是靠着自己之力,一步步拼出来的,这才得到了黄公子的赏识,只是没有除根才有今日之祸
而十里堡只有严家势大,若不立严家人为堡长,任何人过去都会得到掣肘,除非他公子发兵先灭了严家,可这样一来,就会在黄老爷面前留下不堪大任的形象
虽然黄老爷不怎么理会他们这些子孙,可一旦留下此等印象,将来想用的时候也轮不上他了
既然改变不了,索性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更加的安心做事
再给他一个任务,考察一下老头的能力
依此来确保不会扶上去一个烂人,省得误了自己的事情
黄奴服侍了公子这么多年,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
因此,他才在老头面前耀武扬威,就是为了让老头怕他,畏惧他
以后,无论是公子的吩咐,还是自己的私利,才能得到有效的保证
公子也清楚,所以才没有怪罪他。换成其他人把自己的仆人和自己并重,公子早就打了出去
只是黄奴不清楚的是,公子离开以后找到管家,开始物色起侍奴的人选
另一边,回到家的老头惊魂未定,思来想后不是滋味
本以为推倒面前的大山,自己以后的人生将前途似锦,作威作福
哪曾想,刚刚萌发了豪情壮志,出门便挨了一榔头
心中顿觉灰凉
正巧这时,耄耋老人蹒跚着走了进来,一拐打在他的身上
老头吃痛惊醒,叫到“爹,你干什么啊?”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耄耋老人举仗又打。
老头本就心中憋了一肚子闷气,这一打更加窝火
躲也不躲,直接抬起胳膊挡了上去
碰
耄耋老人没想到一向乖巧懦弱的儿子竟然敢反抗
一股反力将他推坐在地上,刚好撞上了桌角
一时间,两人都懵了
老头傻傻的看着自己老爹脑后溢出的鲜血
耄耋老人抬手摸了摸后脑,看着受伤沾染的鲜血,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头
“来人啊!来人啊!”老头醒悟过来,大声呼喊道
管家仆人皆走了进来,看见脑后冒血的耄耋老人大惊失色,连忙扶了起来,送去医馆
一阵惊惶,混乱之后,老头蹲在耄耋老人的床前眼含热泪
耄耋老人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气,最后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那一眼的复杂让老头心乱如麻,让他惶恐,不安,激动,开心,愤怒
哭嚎声入耳,老头头昏欲裂,也晕了过去
幸运的是经过医生的抢救,老头挺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不再是曾经的软弱,退缩
而是一种偏执的疯狂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压抑他几十年的那个人死了,自己的老爹也终于死了
如今所有的心愿达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快活的想要大笑出声,可周围一双双关切的眼睛不允许他这么做
于是只好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痛呼道“爹啊!爹~”
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顺其自然的得到一屋子的称赞和安慰
老头顺势吩咐了下去,停尸七日,便马不停蹄的走出了房间,纠集族内装甲武士
老头站在高台上,痛心疾首道“各位族人,我爹今日仙去了,我却不得不搅扰诸位,实在抱歉!”
“族长,应该的”
“是啊!老族长去世,我们都伤心”
台下一个个压抑不住的喜色出卖了他们,哪怕他们在很努力的隐藏
喜色来源于发了一笔横财,让他们这几天个个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被叫来集会,本来十分不满,哪怕是以老族长去死的理由
只是听到是严正叫的,这才不情不愿的来了
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族长带他们再发一笔横财
一个个不留余地的恭维声没有打断老头的思绪
或许今天之前他可能沉浸在这一声声的马屁中
老头一脸沉重的压了压手“诸位族人,老爹仙逝是我族的一大悲哀,可老头要说的事,是关乎我族的生死存亡”
“什么?”
“啥意思?”
底下炸开了锅,一个个面色大变
“安静”老头怒喝道
底下一百多人这才停止了骚动
“听我说,这次我们攻杀了堡长,今天我被叫去了县里,县里怪罪我等杀官,欲把我等灭族”
底下人听到这里,终于后怕起来,骚动道“是你要杀人”
“对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难道不听族长命令吗?”
“天呐!你还是族长,却把我们带进火坑”
“我是族长,我难辞其咎!可县里却要灭我全族,我当然不同意,据理力争,受尽欺辱,散尽了我几代人的家财和宝物,这才让县衙的大人松了口,答应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老头声嘶力竭,大喝道
武士们个个仰头,也不吵闹了,希冀着这唯一的希望
“县衙大人说了,三天之内抓住那个少年,我们就能免罪,甚至更进一步,提拔我为堡长,你们想一想,我成了堡长,那这十里堡还不是任我们予取予夺?想一想,看上了哪家姑娘,是不是可以直接抢了?那金银铺满床,想一想,你们还愿意过以前那个朝不保夕,穷困潦倒的日子吗?”堡长语气低沉,声音柔柔的充满了魅惑
武士们呼吸沉重,一个个眼睛放光,死死的看着老头
这个矮小的老头从未有过的高大,幸福的日子仿佛就要降临
“说吧!哪个少年?我们给你抓回来。”底下人群情激愤,个个昂然挺胸
“就是和你们一起攻打堡长府的山野小子”老头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了,如沐甘霖
“是他”
嗡嗡议论了片刻,一高大武士高声道
“行,那就拿了他,来换我们的荣华富贵”
“对,拿了他”
“换荣华富贵”
一个个如狼似虎,群情激愤,仿佛那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他们怕堡长,在于多年来的积威分化。
那少年,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头厉害点的小狼而已
只是身手厉害了一点,凶狠了一点而已,和他们也没多大区别
而且,他们这么多人呢
老头看着斗志昂扬的武士们,满意的点头
心中一块巨石缓缓落下
他并不怕这群人知道真相,毕竟,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
他肯定不会说,那位大人想来也没这个闲情
至于那个仆人,他想作威作福还得靠自己呢!也没这么傻
至于以后还能不能作威作福,就看那仆人的运气了
想起自己上的眼药,老头心头大好。一个仆人还敢踹自己?哼
就这些大头兵,以后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那时自己还掌控不了他们,不是白活了半辈子吗?
老头大半生活在阴暗里,对这些隐私勾当再清楚不过
此刻的老头意气风发,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猛然挥手“出发!”
武士们鱼众而出,个个争先恐后,只要摔先抓住了少年,那可是大功一件,族长肯定青眼相加,以后的荣华富贵可不是随手拈来
兴冲冲而去
可第一天让他们失望而归,他们搜遍了村子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
只有残垣断壁和满地的尸体
老头听到汇报,内心有点不太安定了。
第二天发狠,除了实在走不动道的老人小孩,所有人都派了出去
一千多号人,漫山遍野的搜寻
老头站在一个高坡,眼见太阳偏西,焦躁的转圈
“族长,族长,大事不好了”一个满脸惶恐的女人抱着孩子边跑边喊
“怎么了?”老头面色一沉,有些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些小事来烦自己
“族长,有一群武士冲进了族里,见人就杀,老人小孩都不放过,求求你,救救他们吧!”女人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老头面色大变,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看了看周围两个脸色难看的武士
半晌,脸色阴晴不定,艰难开口道“你们不要听这她妖言惑众,没有这种事,把她关起来”
“族长”女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族长”两个武士踌躇不前。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现在去救人,说不定会扑了个空。找不到那少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眼看天就要黑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我知道那群武士是血武营的余孽,等着吧!等我成了堡长,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老头面色发狠,语重心长的解释道
“族长”女人难过的大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两个武士架起她,临时搭了一个帐篷关了起来
今天出门之前,所有人都带了帐篷粮食,就是要打持久战的
处理完了女人,两武士站在族长身后
族长无神的看着山里,语气悲凉“你们以为我冷血吗?不是啊,我也想救他们,可救了他们我们怎么办?都准备去死吗?你们家人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吗?活在这个世道,成年人尚且朝不保夕,还不如让孩子们早登极乐,何必非要让他们走一程,受尽人间的苦难呢?我们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来拯救他们?”
两位武士惭愧的低下头,他们只是想保护,却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山里,也没有冲动的勇气
救别人,与救自己相比,他们更愿意来拯救自己
只是如此漠视下去,他们良心上过不去
既然族长不肯接受这个心灵的负担,他们只能转移到那个少年身上
两人目光喷火“族长,让我们也下去找吧!找到那该死的少年,我一定要把他抽筋扒皮”
老头也不看身后两人,只是摆摆手
两武士拱手而去
老头自嘲一笑,骗人骗鬼骗良心,这才理解到堡长也是这么不容易
平时,族里小事找不到他,大事他爹会处理
如今独当一面,才知道,原来都受着良心的煎熬
可这玩意煎着煎着,要么煎硬,要么煎熟
老头心下一狠,嘴角露出轻笑,眼神迷醉的举起双手喃喃道
“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如此的让人迷醉,鲜血沾满双手又如何?也不过是权利的燃料”
又轻轻一叹“可惜,可惜”
老头看着帐篷惋惜道
如果权利稳固,他会毫不留情的杀死那个女人和孩子
杀了她,就不会有人知道他见死不救。
杀了她,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族人只会痛恨血武营的余孽
不杀她,以后的日子,族人都会想起这件事!
哪怕他们知道族长的选择是对的
依旧会心怀怨恨,依旧会不满,依旧会不信任
这个女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老头抽出剑又收了回去,又抽了出来!
可他始终是刚刚成为掌权人,心肠还没有硬到那种程度
一旦杀了女人和孩子,那两个心腹武士叶不能留
如何无声无息的杀死两武士,更让他头疼
武士也不是傻子,回来见不到女人,心中肯定会起疑,再想杀死心有防备的两人难上加难
唯一的机会便是在刚得知的时候突下杀手。铲除两个武士
现在唯一的机会也丢了
老头懊恼的拍着头,想着如果自己的老爹或者堡长他们知道,一定会笑话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