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若你执意于对错时,当明白,人本如蝼蚁草芥,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神,不过是自已为自已抗争罢了。

阴昊泽静观全场,也只能在那干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被人视若神明的玄慕圣尊,在他少年时,也有这样无助痛苦的时候。

他眉头紧皱,额上的汗已渗了密密一层,他感到自已的精神被消耗殆尽,身体疲软无力,像是要晕倒过去。

游在渊原本立于大殿外静静等候,他看到摇摇欲坠的玄真圣尊,急忙冲上前去将他扶住。

刚刚远远的张望,他就觉得圣尊坐如洪钟,面如冠玉气质超尘。

现在近距离观看,更加验证了父亲说的没错,圣尊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见他白皙的皮肤上渗了一层密密的细汗,游在渊急忙掏出自已的绢帕要为他擦拭。

圣尊一时目眩,以为是内侍扶住了他,一看他衣服料子是极好的东夷华锦,立马坐起身抓住了他的手,“你是谁?”

游在渊靠后一步,双手握拳恭敬道:“北陆王游在渊拜见圣尊。”

圣尊这才凝定心神,仔细端详眼前少年,只见其身形高大,皮肤茶铜色,五官俊朗,他目光如炬神色自若,天生将才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圣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冠,用衣袖擦了擦自已额头的汗,“我刚刚打坐,不小心竟睡去,让你见笑了。”

“是我来的突然,没等圣尊睡醒,就贸然打扰,还请圣尊莫要见怪。”游在渊又是低头躬身的站着。

阴昊泽想着:听闻北陆王游在渊天生就有领兵作战的才能,小小年纪就霸气十足,今日见他,却不曾想是这样温润有礼的人。

“请坐!”阴昊泽招呼他坐下,叫人上了茶水点心。

“北陆王来我这殿中,所为何事。”阴昊泽礼貌的笑问道。

“我……”游在渊低下了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述,“我来太清殿复皇命,顺便想来拜见一下圣尊你。”

见到自已的偶像,就算是天生的英雄好汉也会有些紧张,游在渊又在自已的胸口衣服里一阵摸索,摸了一包用褐色牛皮纸包住的东西,他将东西递给阴昊泽,道:“圣尊,这是我从北陆带来的春茶,虽比不上天启的名贵茶叶,但这是去年春季,冬雪融化时,我叫人去极川采摘的。”

听到“极川”二字,阴昊泽的眼睛就闪出了光亮,他有多少年没有吃过喝过极川的东西了。

他小心的将茶叶接过,将油纸包打开,是一捧经过炒晒后的新绿色,他放在鼻尖处闻了闻,芬芳清爽的香气盈来,好似极川的春的芳香。

游在渊看向阴昊泽欣喜的模样,觉得自已送这个礼物算是送对了。

“多谢,我已有十余载没有品尝过极川的东西了。”阴昊泽感激道。

“我知极川乃圣尊的家乡,在北陆时,我也常去那里看看,那里一切都好,大家在那样一片避世之地,都过得很开心幸福。圣尊可放心。”

阴昊泽脸上的疲惫感被游在渊说的这几句话,通通给拂去了,这少年在外的名声是天生将才,今日见他,却并不像外面传的那般,分明感觉是他多年未见的乡邻,或是老友。

“有北陆王这句话,解了我许多的思乡之情。”

阴昊泽说着,立马叫了侍从去取了新的茶具跟上好的山泉水来。

游在渊静静地看着,只见阴昊泽将手中的极川春茶抓了一小搓出来放入新茶壶里,用烧开的井水浇上,盖上盖子倒出,滤出第一遍茶水,再淋上热水,于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阴昊泽将茶盏递到游在渊跟前,“北陆王也一起尝尝。”

游在渊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茶杯。他先闻了闻茶香,然后轻抿了一口,茶味回甘,让人回味无穷。

“好茶!”游在渊不禁赞叹道。

阴昊泽闭上眼也回味着:“嗯,像是我在小时候闻到过的味道。”

“圣尊,冒昧问一下,刚刚见你打坐时,似有不适,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须得叫御医来看看吗?”游在渊放下茶杯关切的问道。

阴昊泽想起了那些梦境,之前的都是美好快乐的画面,今日的梦境,太祖皇帝突遭三百多年前的大有国军官迫害,玄慕圣尊想救他又无能为力。让他身临其境的也感同身受,不禁也焦急难过起来。

“我只是进入了梦魇里,醒来便就好了。”阴昊泽饮了一口茶,只能淡淡的回答着。

“是怎样的梦魇,要不要叫太师来看看。”

“不用,或许是我近日思虑过重。”

“圣尊也会有心事吗?”

阴昊泽莞尔一笑,“当然,或许我与你并无二致。”

游在渊沉默起来,他眼前的神也有凡人的忧愁烦恼吗?

“看到那幅画像了吗?”阴昊泽指向大殿正中玄慕圣尊的画像。

游在渊转头看去,画像中的人他自然能猜到是谁,第一世玄慕圣尊,于是他点了点头。

“你认为他活着的时候,有没有七情六欲爱恨憎恶呢?”

游在渊其实也不知,但他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我常常在梦中见到他,他在梦里也跟你我一样,高兴的时候就笑,委屈的时候也哭。或许他的神性,是因为他的坚强,是因为他受的苦难比我们都多而已。”

游在渊静静地听着,他似懂非懂,他对于圣尊的一些认知,在今天,好像在一点点被敲碎重组。

“我在还未见到你时,你被人传颂的事迹将你说得仿佛有三头六臂,也觉得你定是与众不同,但我今天见到你,你也是两个眼睛一只嘴巴,与其它人并无区别。”

“哈哈!”游在渊笑了起来,看来他这句话倒是听懂了。

“所以,圣尊你的意思是,我不必将你看做是一个神,你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我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相处,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圣尊思忖片刻,他其实是想告诉游在渊,他于梦中见到的玄慕圣尊是个普通的少年,他阴昊泽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但游在渊刚刚那番说辞也并无错处。

于是他点点头,“嗯,你可以这样理解。”

游在渊高兴极了,他认为这是圣尊要与他拉近关系的说辞,他让自已对他像普通人,是不想让自已在他面前太拘谨,他在心中赞叹着:玄真圣尊真是平易近人,不仅没有架子,还特别谦和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