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明璨跟疏离在逼仄的船身内挤在一起共度了一夜,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可他也说不上来。

清晨的河水泛起荧荧波光,太阳从海平面升起时,群鸟从远山那边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圆日前飞过,渔夫将网张得很大,像一朵巨大的花自他手中绽放开,再抛洒向河里。

疏离被这从未见过的美景震惊了,她脱去鞋袜,顾不得赵嬷嬷教她的那些女子的言行举止该如何端庄优雅,她将脚伸进冰凉的河水里,河水被她白皙透亮的脚踝划开长长的波纹,绵延至很远很远。

明璨站在船的另一头,盯着疏离的脚看呆了,他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女子的脚,原来女子的脚踝是这么好看的。

“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呀!”小姑娘站在明璨旁边,她已经看着明璨看疏离的脚足足呆看了好久。

明璨回过神来,心虚道:“不要胡说,我没有。”

小姑娘咧嘴笑着,露出她因换牙而有一个缺口的牙洞,“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看你看那个小姐姐都看呆了。”

明璨低头笑了笑,转而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小姑娘道:“不可随便乱说,被小姐姐听到她会害羞的。”

“知道了。”小姑娘捂嘴笑着。

突然,只听得船的那头疏离尖叫一声,便被一只手拉进了河水里。

明璨来不及多想,一头扎进了河里,他水性较好,在水中进出了几个来回,只看到水中一个水影拖着疏离飞快的向前游去。

明璨紧跟其后,不料对方又从水底钻出了两个人,将他手脚拉住,直拉进河里。

明璨动弹不得,自已憋气的极限快到,他忍不住吸一口气,直呛得头晕目眩的。再转身看向疏离被拉走的那个方向,早没有了人影。

没想到他明璨的生命结束得如此突然,他这样想着,脑海中回闪了他这一生的珍贵时刻,他的父王带着他去骑射打猎,给他讲治事为人的大道理,他的母亲总给他做他爱吃的,总是用慈爱的眼神看着他给他力量,还有他的小叔,虽然小叔很少回家,但一回家就会教他在青城山学习到的剑术心法。

还有……疏离公主,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两个命运被捆绑在一起的人。

他们互相依靠,互相掣肘,可她最终都要变成自已的婶婶,想到这,他苦笑一下,闭上眼,准备赴死,既然命运是这样安排的,那就这样吧,又有什么办法。

“咳咳……”迷迷糊糊中,明璨似乎又被人猛攥着拉上了船,让他不由自主的肺部抽搐,猛的一阵咳嗽,咳出一滩水来。

“我说你小子,我拉你时,你也使点劲往上蹬一下,我差点还被你拉到水底去。”一男子的声音在明璨耳边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微微转头,那人一身黑色衣服全湿透了,正坐在甲板上挤着身上衣服的水。再往上看看脸,脸也是黑色的,跟他的衣服一样的黑。

“我没死吗?”明璨脑袋还有些胀胀的晕眩不清。

“还没死呢,放心,我刚从阎王手中将你抢了回来。”黑衣男子说着。

“多谢相救!”明璨弱弱的说着,但他眼睛猛的一睁,似乎想起什么,“疏离公主呢?”

黑衣男子赶紧捂住了明璨的嘴:“我说你小声点,你在这公主公主的叫,不怕人盯上你。”

明璨醒悟过来,再定睛看向黑衣男子的脸,原来他戴了一张黑色的面具,难怪脸那么黑。

等等,黑色的面具,面具男,这不就是客栈里跟他相谈甚欢的面具男吗?也是……杀了他所有随从的那个凶手!

明璨从地上弹坐起来后退几步,道:“是你,你将疏离带去哪里了?为什么要杀我们。”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刚刚救了你。”面具男道。

“好,我现在不管你是谁,我请你将疏离还回来,其它的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将她给我送回来。”明璨有些着急起来。

疏离长居中州,应该不会水性,被人拉入水底简直九死一生。

“你放心吧,我的人已经去救她了。”面具男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明璨这才发现,自已居然身在了一艘比较大的货船上,这货船的甲板约摸有十几尺宽,上面摆有桌凳,还堆放了一些货物,甲板上除了他跟面具男,还有一些同样身穿黑衣遮了脸面的人,持刀守在了船上的不同方位。

“你真的去救疏离了吗?预计还要多久能见到她。”明璨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若我要杀你们,大可不用在这跟你啰嗦!”面具男偏着头,将他的剑擦了擦,装进了他的剑鞘里。

那把剑跟上次他送给明璨的那把几乎一样,只是颜色上略有不同,他的那把几乎是全黑的,剑柄上依然吊着那个兽纹的银牌吊坠。

”你剑上的鹰纹银牌代表什么?”明璨依然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面具男,仍旧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一个组织的标志。”面具男抚摸着他剑穗上的那枚银牌。

再看看明璨,笑道:“上次我们一见如故,我说过我们应该很快能再见面,果然如此。”

明璨看着他跟自已套起近乎来,越发看不明白这个人。

“你们是一个什么组织?”明璨继续问着。

面具男的面具只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下半部的嘴角还是看得清楚,他依然面带笑意,走了过来,将手搭在了明璨的肩膀上,明璨侧过身滑落了他攀在自已肩上的手。

面具男笑容凝滞了一下,回答道:“上次离别时,我就跟你说过,若是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所以,你是谁。”明璨的眼神变得阴鸷,盯着面具男的一举一动。

“我是隐者。”面具男也看向明璨的眼睛,很镇定的告诉他,“或者说,我们这个组织的人,都叫做隐者,鹰者,隐者,你明白了吗?”

“我不太明白。所以……你们其实是杀手组织?”

“嗯……这么说也没错,我们也会干些杀人的买卖。”

明璨听得血压又升上来一些。

“所以,云舒客栈里的所有人,都是你们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