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近四日的路程,和亲队伍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酷热侵袭,他们携带的水也已严重不足,有五个体力不支的侍女已晕倒,将她们放于马背上驼着前行。

疏离看向天空,一轮巨日悬于长空之中,日光之烈让人眩晕。

“明璨!”疏离呼喊走在队伍前列的少年护卫,他调转了马头,马儿低垂着头无精打采,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这匹北陆来的良种战马,来了这沙漠也经受不住像要死去,疏离焦躁起来问道:“你不是说这片沙漠不大很快就能走完吗?为何走了四日还没走完?”

宁州的大塔卡沙漠至少需要行走一两个月,相比较这片小驼峰沙漠算是很小了。

明璨回道:“大概还需两日便会走出去了。因为我们的行进全靠马儿跟脚力相对更加艰难一些,若是驼队就会更快一点。”

看着一整个队伍累恹恹的前进,疏离怎会不担心,他们所带的水也所剩无几,每过一个时辰就又有随侍晕倒过去,再这样,只怕捱不过两日便有大半人要渴死在这荒漠中了。

疏离抬眼,又对上明璨漆黑的眸子,“必须想办法去找一点水来,若没有水,很多人会捱不过今晚。”

她心里只是不忍跟随着的这么多人枉死在这,但转念又有些气恼的想着:干脆大家都死在这儿好了,南蛮之地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

明璨得了指令下了马,他走路稍微有些没有平衡,右腿不太能受力,每走一步身子都轻歪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瘸了一条腿。

这样一位高大健硕的小伙子,长得也不错,高挺的鼻梁,刀削一般的侧脸原本也是白嫩的,经过几日的暴晒已有些略黑粗糙,他的嘴唇干裂,但眼眸仍是坚毅有神,就是……可惜是一个瘸子。

他从腰后抽出一卷羊皮地图,叫来随行的两个军探,指着羊皮卷上的地图道:“再往前约六里处应该有一处绿洲,你俩去探,队伍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吧。”

“是!”探子得令向着南边赶去。

明璨是文轩帝指派的护送公主去南蛮和亲的顺安骁卫,这个职卫本不该指派给他这样一个南蛮罪臣之子的。

自从他得知自已的父王谋逆后,他整日都在巨大的痛苦中辗转难眠。

在每年的七月都是四方守护王要向朝廷上交岁贡的日子,去年七月他的父王对他说,他也已经十五岁,也老大不小了,趁着这次去天启上交岁贡,顺便要带他去天启城让他见见世面。

“或许,我豁出我这老脸求皇上为你赐婚,你是南蛮的世子,皇上指个公主给你也未尝不可能!”那日父亲说到要为他求姻亲,欣喜万分,那如雷的笑声如临在耳。

一切都成泡影。

在快到天启城时,岁贡被一伙歹人劫了去,父王还为此受了伤,可他顾不上自已的伤势,立即前往朝堂之上向皇帝请罪。

朝堂上指责猜度之人很多,丢失岁贡是大罪,居心不良之人说父王私吞岁贡,或是怀疑他岁贡被劫是假,交不上才是真,大家都知道南蛮是蛮荒贫瘠之地,每年三万金铢的岁贡是有些吃力的。

父王为表忠心,向皇上明志誓会将岁贡找回来,就算找不回,也会再去筹措三万金铢上交给朝廷。

皇上给了父王两个月的时间再去筹措岁贡。

但,明璨被皇上留在了宫里,名义上是陪太子一起在宫中结伴学习玩耍两个月,实则是被当成人质掣肘住父王。

父王没有说什么当即便出发了,他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会再带着岁贡来天启皇宫接他,他每日期盼着却只等来父王叛变的消息。

他的父王绝不可能叛变,他坚信!

三个月前,他被叫到太清殿时,皇上也是这样跟他说的。他如今还能以一个骁卫的名义护送公主和亲,也让他还能回到自已的故土,说明皇上也是相信他们父子的。

“经彻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父王叛变了。还有……你的叔父以除奸之名,杀了你的父王。”

文轩帝将一封信递给明璨,那是西塞的大胡族首领写给他父王的信,信中讲述他们要联合一起演戏将岁贡劫持,以瞒天过海助南蛮王明思远解朱雀城的财务危机。

明璨颤抖着将信紧紧攥在手里,父亲死了,才几日不见,他跟他的父王就已阴阳两隔,他泪流不止,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其中定有什么阴谋是他不知道的,他的父王绝不会谋逆叛乱,他……一定要替父亲查明真相,为父王洗去冤屈。

“我也相信明思远不会叛乱!”文轩帝看着哭倒在地的明璨。

明璨泪眼婆娑看向文轩帝,那眼中有期盼有感激。

文轩帝继续道:“十四年前,当我还是个皇子时,无意间卷入哥哥们的皇位之争中。”

“我的二哥派人刺杀我,我逃到南蛮更南边的幽山,那时我在深山被困好几个月,是你父王将我带了出来,并送我回到天启城,他是一个正直朴实的人,所以我相信他。”

明璨低下头哭泣不止,眼泪顺着他的鼻尖滑落,在地上形成一处小水洼。

“在真相大白之前,你的叔父杀了你的父王并继承了南蛮的王位,他似乎也没有错。”

明璨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自已的父亲呐喊,如今,他成了一个没有父亲,没有家的可怜人。他恨他的叔父,恨在黑暗中操控这一切的阴谋。

他握紧了拳头,痛哭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已一定要坚强,父亲的冤仇还等着他去报呢。

明璨站起身,擦干眼泪,双手作揖躬身道:“谢陛下愿意相信我的父王。”

“如今我已是名义上的罪臣之子,皇上要如何责罚,我都愿领罚!”明璨继续道。

“你的叔父近日上书求娶一位公主作为续弦,看来他坐上这王位也坐得不大安心呀,以求婚来刺探我对他自作主张坐上南蛮王之位的试探。”皇上回头坐在那把威严的龙椅上,他轻笑一声抚了抚那椅子上的金漆龙头。

“我给你个机会,你作为这次的和亲骁卫,护送公主去南蛮,一来是为保护公主,二来你自已回去一趟,看能不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这就全靠你自已的本事了。”

明璨一征看向文轩帝道:“皇上真嫁公主去南蛮,不就亲自验证王叔是您承认的南蛮之主了吗!”

“若想让我不承认,你就自已去找证据,证明他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明璨知道这已经是皇上给出的最好的安排,他没有被一并连坐入狱已经是开了大恩了。

他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恭敬道:“多谢皇上给臣这个机会,臣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