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龙蛇风波（一）

苏家村是个小山村，可是，正因为偏远，所以仍保留着未被现代文明破坏的自然，山是青青的山，水是绿绿的水，人们世代耕田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过着自已自足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却依然有着对生活的热情和希冀。人们单单纯纯地为了吃饱穿暖而努力着，其实也是一种快乐，欲望往往是一种令人活得痛苦而吃力的东西，这里的人们是没有太大的欲望的，所以，也许劳作很苦，但内心却是悠闲而轻松的。

苏家村是一个典型的水稻之乡，全村三十多户人家，农忙时大家一起劳作，割稻子的时候往往会几家帮一家割，割完这家然后又到另外一家，人多干活总是会比较有干劲，而小孩子一多更是有趣。

陶家只种了很少水稻，陶渊说够吃就可以了，所以陶家的稻子刷刷刷的一天就割完了，桃花仙子觉得不过瘾，便到处去凑热闹，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般是不要求去割稻子的，只是在一旁送送水，中午的时候送送饭就好了，可桃花仙子偏不干，自以为自已很厉害，硬是要抢着去割，还拉了苏眉小翠陶木一起来到萧何家帮忙。

萧大叔是个孩子王，一向爱跟小孩子们混在一起玩，尤其喜欢胖乎乎嘴甜甜的桃花仙子，所以他们一堆小孩子奔涌过来的时候，萧大叔张开双臂迎接他们：“欢迎过来捣乱！”

桃花仙子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嘟嘟嘴委屈地说：“什么捣乱哪！我们是来帮忙的！你家萧书呆只会读书哪像我们这么能干呀！”

萧何从稻田旁边的竹林子里窜出来：“谁在说我坏话呀？嘿嘿！这次可被我逮了个正着啊！”

桃花仙子撇撇嘴：“我说的是实话，前年是谁走在田梗边走着走着就摔进稻田里不见啦？去年是谁一天之内把自已的手割了三次脚扭了两次呀？今年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壮举来！”最后那句这么有水平的话可不是桃花仙子说的，是转述苏城的评论。

“哈哈哈哈哈……”这么疯狂的笑声肯定不是出自萧何的，萧何这会正顾着脸红一阵白一阵地腹诽桃花仙子呢，没办法，桃花仙子说的的确是无可反驳的事实，而正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但看在萧何眼里却忍不住想要从眼睛里射出闪电劈死他的是苏城，苏城向来跟萧何是铁哥们，这会当然毫无疑问的来帮忙了，但现在在萧何看来，他不是来帮忙割稻子的，而是来帮忙桃花仙子嘲笑他的。

桃花仙子看苏城也在这里，更是喜出望外，她这人属于群体动物，人越多她就越来劲，一忽儿扑到苏城身边亲热地抓着他的手说：“城哥哥，咱们这次怎么玩法啊？”在桃花仙子眼里，比自已大五岁的苏城是个很聪明很有本事的人，她每次想闯祸或是闯了祸不知如何收拾的时候便会第一个就想到他，每次都会很轻易地就摆平了，而且平常的时候还会想出很多很好玩的点子来，说起桃花仙子的古灵精怪，其实有很大一部份是受到苏城的影响和引导，苏城在人前一本正经的，可背地里却是比谁都淘，只是一般时候都是桃花仙子当了冲锋枪，他自已倒像是跟在后面被迫协从似的，所以每次桃花仙子犯了事其实都有他的一份，只是这家伙有足够的聪明，每次都能把烂摊子收拾得干净利落，所谓精而不鬼，淘而不坏，尽得桃花仙子的崇拜。

苏城习惯性地偏了偏头，他想鬼点子的时候都有这习惯：“不如，我们来玩地道战怎么样？我们刚学了地道战的故事，很好玩呢！”

桃花仙子一听好玩，顿时兴奋起来：“怎么玩怎么玩？快说快说！”

苏城手一指那片看起来几乎是无边无际的稻田：“我们每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割稻子，割一个人宽就行，直到割到与别人的相通了，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在里面玩地道战的游戏了！”

“好呀好呀！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咱们赶快开始吧！”桃花仙子笨拙地拿着镰刀准备割稻子，论起她的割稻手艺，那可真是没得说，与其说是割，不如说是砍，砍不了就拔，反正结果都一样是把稻子跟泥土分开，在她的小脑袋里就是这样理解的。

苏城萧何苏眉小翠他们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割，而桃花仙子拉着陶木则爬到田中央开始割，为了玩成这地道战，他们都割得非常起劲，特别是桃花仙子，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做什么都恨不得一步到位，陶木拜了桃花仙子这个老师，割稻水平也是有限得很，割着割着就不知道歪向哪去了，他们的个子比稻子高不了多少，一弯下腰去整个人都不见了，萧大叔也任由得他们玩，在汗流浃背的日子里，听听孩子们的干净纯粹的笑声是一件多么令人惬意的事情。

桃花仙子开始还埋着头一个劲地把镰刀向稻子拦腰斩去，但她本就是个耐不住孤单的小孩，这时一个人窝在茫茫的稻海里，抬眼望去谁也见不着，不觉就有点无聊，停下来擦擦汗，把割下来的稻苗铺在地上，便四脚朝天舒舒服服地歇了起来。

“天空真蓝呀！白白的云真像苏大海爷爷摇出来的棉花糖！肯定很香很甜呢！”桃花仙子一面望天一面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无论什么东西，看在她眼里都成了好吃的，谁让她属猪的呢，睡是天职，吃是本性，她从来不觉得馋嘴有什么不好的，能吃尽众多美味的东西，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她认真地望着，想像着，仿佛吃到了白云变的棉花糖般甜甜笑着，突然间，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桃花仙子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大鸟，黑色的羽毛，锋利的爪子，它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忽然往桃花仙子所在的地方俯冲下来，桃花仙子看见大鸟瞪得圆圆的凶狠的眼睛，顿时害怕地从稻苗上滚进了稻谷丛中。只是一瞬间，桃花仙子眼睛一花，只见大鸟迅速地降落到地上，头一伸嘴一张然后爪子一蹬立刻又腾空升起，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已的意思，她钻出稻谷丛，仰天望去，只见大鸟咬着一条背青腹白头上有两只角的大蛇飞往高空，逐渐地又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

疑似发了一场梦，桃花仙子揉揉眼睛，可地上的爪痕深深地明明白白地呈现在眼前，她不由得去翻了翻那些泥土，然后呯一声坐在了地上，后知后觉地拍着胸口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然后她回到刚才躺的稻草堆里，却意外地发现了铺在地上的稻苗旁边有两只蛋，“咦？刚才明明没有蛋的呀！这蛋哪里来的？”桃花仙子把蛋放在手里左看右看，这蛋挺漂亮的，白生生的，不像是鸡蛋，鸡蛋都带点黄色，还有斑点，而这两只蛋洁白如玉，握在手里也是滑滑的，好像还会一动一动，桃花仙子觉得好玩，就把它们举起来对着阳光照呀照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大喊了一声，一手握着一只蛋沿着割出来的地道奔到陶木那边去。

陶木正很认真地割着稻子，虽然割得歪七扭八的，可一堆堆放在地上整整齐齐的，谁知让桃花仙子一路奔来倒把原本整齐的稻子踢得七零八碎的散在一旁。

“小木，快过来，看我捡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把手里的蛋一举递到陶木眼前，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陶木凑过来瞧了又瞧：“你哪里捡来的鸡蛋呀？”

“猪！不是鸡蛋啦！你好好看看！”桃花仙子用握着蛋的右手敲他脑袋上小圆疤，上次撞到石头上，虽然伤口是愈合了，可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圆圆的，却是淡白色的。

陶木看着桃花仙子用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举起来对着阳光的蛋，蓦然间发现里面有一条淡青色的细细的影子，好像在微微地动着，仔细看，头上还有两只小小的角，是红色的，陶木惊讶地张大嘴：“好像一条龙哦！”

桃花仙子得意地说：“我也觉得是龙，一条小青龙，呵呵！”然后把右手的蛋递到陶木手里：“这里还有一只呢，不过这只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到有两只小红点，说不定里面也有一条小龙哦！”

两人正仔细地研究着两只蛋，这时，前面传来了苏城的喊声：“我们的地道通啦！”慌得桃花仙子赶紧把蛋藏进衣兜里，要是让他们看见，准会拿来煮了吃，上次她在池塘边捡了一只鸭蛋，苏城他们说要试试煨鸭蛋的滋味，便把鸭蛋放在干草上，然后点燃了火烧起来，怎知蛋叭一声破了，里面却有一只小鸭子，他们来不及把它捡起来，结果小鸭子被烧死了，害得桃花仙子难过了好几天。

陶木见桃花仙子把蛋藏了起来他也赶紧把蛋藏进袋子里，这时苏城和萧何都来了，他们俩的先割通了，然后继续割，又割通了桃花仙子和陶木割的地道，他们看桃花仙子和陶木一脸紧张的样子，便逗他们：“地道战还没开始呢！这么紧张！难道是你们设下了什么埋伏？”

“哪有哪有！什么也没有，我们没藏什么！”桃花仙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城坏坏一笑：“嘿嘿！找到什么好吃的吧？想独吞？”

“没有没有！我发誓，谁藏了吃的就是王八大乌龟！”桃花仙子为了增加可信度，还举起手来发了誓，反正她发的誓都一千几百个了，没哪个应验的，要变乌龟，也得等下辈子！

“我们的也割通啦！”小翠和苏眉一面用衣袖擦汗一面大呼：“热死了热死了！”

她们的到来正好转移了苏城他们的注意力，也就不再审问桃花仙子私藏一事了，然后六个人分成两组人马在稻田里钻来钻去的玩了一下午的地道战。

桃花仙子他们玩得满头满身的稻草屑，在苏城的建议下，一队人马就跳进了附近的河里游泳兼洗澡，陶木和苏眉都惧水，他俩就只好坐在一边看他们戏水兼守衣服了。

苏眉是个害羞的小姑娘，虽然跟活活泼泼大大咧咧的桃花仙子很要好，可到底天性内向，一跟男孩子说话就脸红，而陶木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孩子，除了桃花仙子，他跟谁的话都不多。两个话不多的孩子坐一起，望着青山绿水，静静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是一幅童年岁月纯真的水墨画，而河中戏水的笑声，则像是配乐的画外音，一时间，岁月静好，风景如画。

桃花仙子和陶木回到家后，把两只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就直奔饭桌大快朵颐去了。

吃完饭后，陶渊赶他俩去洗澡，也不管桃花仙子一口咬定洗过了很干净，硬是把她丢进浴室去，看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陶渊才不管她在河里游了几百年，女孩子家总是要干干净净的。

陶渊把女儿赶进去之后就到院子里的小花园里弄花除草去了。

桃花仙子把脏衣服脱下来往地上一扔，就稀哩哗啦地洗起澡来，一面洗一面哼着新学的歌儿：“你看那边有一只，小小花蝴蝶，我轻轻地走过去，想要捉住它，为什么？蝴蝶不害怕！为什么？蝴蝶不害怕！呀！原来是一朵美丽的蝴蝶花……”唱完了大声问外面：“好不好听呀？”

陶木很捧场地拍手说：“好听好听！我最喜欢听你唱的歌了！”

“啊！！！”浴室里面传来桃花仙子比唱歌高几百分贝的尖叫声，陶木这小子根本就没受过什么非礼勿视的圣人教诲，想也没想就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啊！！！”从有意识起就被陶渊告诫不能让男孩子看自已光身子的桃花仙子赶紧躲在大木桶后面指着陶木大喊：“不准过来！”

陶木见她伸出来的手，手腕上面有一圈青色的细丝，他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老训诫，跑过去抓住她的手看，然后惊喜地喊：“是小青龙！”

桃花仙子也忘了陶渊的训诫，两个小家伙仔细地打量着手腕上的小东西，只见它的身子细细的长得像蛇，颜色是淡青色，在灯光下像透明的翡翠，额头两端却有两只红红的小角，此时正抬头望着桃花仙子和陶木两人，眼神是温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