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牙子
习惯了倾陌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突然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夙渊多少有点不适应。
但夙渊就是这么不值钱，只要倾陌一细声细气的求着他，即便是天上的星星夙渊也能马上去给他摘下来。
更何况只是一只捡来的猫崽子。
他颇为自豪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由于他太过得意忘形，直接忘了怀里还揣着个猫崽子，这一拍差点实落的打到猫崽子身上。
然后二人便听到了孩童的哭泣声。
“哇——！哇哇——！”
“……？”
夙渊满脸难以置信的低头扒开衣领，疑惑的对倾陌道：“……是它在哭吗？”
“不是。”倾陌将目光移向后面那处荒地的位置，赞叹道：“看来荼确实找到了点东西。”
这时恰好在门前啼哭不止的王氏也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被水洗得发白的手帕，一边不住的掩面哭泣。
脆弱无助的妇人走到夙渊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边抽噎着边哀嚎道：“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丈夫做主啊——！我们都是些老实本分的穷苦百姓，怎的就无端遭了这种祸患！！”
倾陌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王氏下跪的位置，这是人家跪给夙渊的，他怕受了会折寿。
“那作乱的猫妖肯定会抓回来，但你们究竟是不是老实本分，这事还不着急下定论。”
倾陌清冷无情的声音缓缓传入王氏耳中，正在啼哭不止的妇人忽然一愣，接着便是一阵更响亮的哀嚎。
“不知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家被那猫妖祸害成这样，您为何还要恶语相向？！”
夙渊垂着眸子，神情漠然，这王氏从他刚来时候便一直在哭，都快哭了一整天了，未免太过刻意，是个正常人也歇会儿了。
“本座没记错的话，你们夫妻二人，应该没生养过孩子吧？”
一提到孩子，王氏眼神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慌乱，她拿着手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诉说道：“没、没有……我身子一向不好，所以至今未有生育……”
“这样啊……”夙渊故作为难的摸了摸下巴，向倾陌问道：“既然她家没养过孩子，那后院的娃娃莫不是偷来的？”
“不是！”
不等倾陌答话，王氏忽然反应激烈，大声的反驳道：“我和我丈夫为人光明正大！街坊邻居都知道，怎么可能干出偷孩子的勾当来！”
夙渊不过虚晃一招，便将这王氏诈得底牌都摊明了，他朝倾陌递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倘若这会儿能现出原形，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倾陌无视一旁洋洋得意的夙渊，冷笑声着对王氏道：“你这么着急撇清是做什么？他说的娃娃不过是个猫崽子，你慌成这样，莫不是后院里边真藏着东西？”
夙渊小心翼翼的把正在熟睡的小猫崽从怀里掏出来，对王氏挑眉道：“本座替你了结了杀害你丈夫的凶手，要一只猫做报酬不过分吧？”
小猫崽倏然从黑暗的环境中见到光亮，在睡梦中不安分的倒腾了两下小短腿，两只爪子抱夙渊手抱的更紧了。
倾陌在一旁幽怨的盯着夙渊和小猫崽的互动，心道这猫崽子迟早要落入他的手中，届时多培养培养感情，不信它不亲自已。
此刻王氏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管什么猫崽子了，她面色苍白的瘫坐在地上，心想着一切都完了，早知道就不该去报官，但她还是使劲摇头否认，“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荼满脸难堪的从后院绕出来，胳膊底下夹着一个嗷嗷大哭的小婴儿，手里还牵着一个会走路的，也在擦眼抹泪。
“首领……”
他听了倾陌的话，带人到那块荒地里掘地三尺，一直往下挖，果然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下找到了一处地窖，里面大大小小藏着七八个孩子，最小的还是吃奶的婴儿，最大的看起来才不过十岁。
要说这刘老三和王氏也真狠心，将地窖的出入口埋在了泥土里面，只留着一处细小的孔洞用来透气，怪不得都听不到孩子的哭声。
倾陌知道荼最不擅长应付这么大的小奶娃，于是便主动过去把那个嗷嗷啼哭的婴儿抱了过来。
他轻笑着表扬道：“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得了夸奖，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顿时觉得这些烦人的小娃娃也没那么讨厌了。
剩下的几个孩子全部被人从后院救了出来，夙渊冷冷的看向王氏，“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李老三和王氏，表面上只是个卖糖水的穷苦百姓，实则暗地里做的都是人牙子的生意。
他们家从来没养过孩子，却把这些拐卖来的孩子都藏在了后院的地窖里，而王氏那磨损的袖口，实则是拐卖孩子的过程中，被那些稍微懂事的孩子反抗时抓烂的。
李老三分明是死有余辜！
做了这么久的营生被暴露了出来，王氏颓然的仰起头看向天空，忽然间大笑了起来，然而不一会儿，那笑声又变成了哭泣。
她此刻心中只有无比的懊悔，若不是被李老三的死状吓到，又怎么会惊慌失措之下去报官？猫妖杀了那么多人，她自已随便找个地儿把李老三的尸体埋了，任谁也发现不了他们藏在地窖里的那些被拐卖的孩子。
王氏的状态接近疯癫，倾陌抱着婴儿离得远了些，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部，哄他安静的入睡。
倾陌早已记不清他小时候的家在何处，父母是谁了，因为从前他也是这些孩子其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幸运。
人牙子将他几经转手，最后当作捡来的孤儿高价卖给了皇宫，以来训练暗卫所用。
那黑暗的童年，到如今倾陌记得的，只有每日的饥肠辘辘，和人牙子的动辄打骂。
倾陌的饭量一直很大，不过是因为从前饿怕了，也是遇到怀永慕以后他才知道，原来馒头是可以吃完整的一个，甚至想吃多少都可以。
在被人牙子转手的过程中，倾陌做过伴读的书童，也做过伺候富家少爷的小厮，甚至有一次，因为他样貌可人，险些成为那供人玩弄的娈童。
虽然如今他还比不得那娈童受人尊重。
倾陌抱着已然入睡的婴儿，远远的朝着那疯癫的王氏投去了冰冷的目光。
那两瓣柔软的唇开开合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夙渊还是通过口型看出来倾陌对王氏说的什么。
——“你们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