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渊摩挲着碗壁上传来的温热,一双异色眸子微眯,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恩客?倾陌除我以外还有别的恩客?”

“那是自然!”阿肆装作一副替夙渊打抱不平的模样,愤愤道:“虽说大家都知道您已经包揽了他,但倾陌那水性杨花的性子……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夙渊挑挑眉,现在他能确定这只俗气的野山鸡是不是倾陌的朋友了。

莫要说倾陌得了契约后那小人得志的可爱模样,天天将他拒之门外,爱搭不理的,便是倾陌真的有能让他主动跟出去的恩客,夙渊也不会多说什么。

倾陌什么性子,夙渊要比旁人清楚的多。

这野山鸡分明就是来挑拨离间的。

“既然不好多说什么,那你为何又来告诉我?”

阿肆难为情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以后,才低声道:“倾陌平日里仗着您的宠爱总是打压我们,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

夙渊冷哼一声,眼眸中充满了不屑,“我竟不知道,倾陌还会仗势欺人?”

他的确会仗势欺人,仗着天道默许的契约,处处欺负打压他,以前要件新衣服都会上来媚劲儿十足的请求,而现在只会指着他的鼻子让他去干。

夙渊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阿肆没听懂夙渊的言外之意,他以为夙渊听信了自已的话,便继续煽风点火道:“别看他在您面前表现乖巧,实际上他私底下借着您的名头,连馆主都得让他三分!”

一边说着,阿肆手脚不老实的靠近夙渊,那要垂不垂的衣襟随着他的姿势晃动,叫人一低头就能看见无限春色。

但他身上浓厚的胭脂气味,熏得夙渊想吐。

夙渊不想碰到他,便毫不客气的退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冷声道:“倾陌敢恃宠而骄也是我惯出来的,倒是你,有空不如去照照镜子,省的出门惹人发笑。”

说完,夙渊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沉浸在未来美好幻想中阿肆,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夙渊那句话什么意思。

他愤愤的踹了一脚倾陌的房门,都是因为这个贱人!他来之不易的富贵就这么飞走了!

夙渊将那碗沾了胭脂气的热粥随手扔进了泔水桶,只可惜这是为倾陌准备的,却被那只野山鸡毁了。

离开了烟云馆一大段路,夙渊才觉得围绕他的胭脂气淡了一些,明明从前倾陌身上也带着胭脂水粉,而他更是因为身份原因,只能用一些劣质的,气味比这更难闻,但夙渊丝毫感觉不到厌恶。

夙渊只会想,若倾陌真喜欢胭脂,他会给倾陌买最好的,省的用那些劣质品损害身体。

今日那只花枝招展的野山鸡,着实恶心到夙渊了。

那人不仅穿着打扮恶心,他敢在自已面前说倾陌的坏话,才是最让夙渊讨厌的。

所以倾陌究竟去了哪里……

夙渊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晃悠着,他一刻见不着倾陌,心底就一刻不踏实。

路过整个京城最热闹的胭脂首饰铺子,夙渊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那铺子里的姑娘见着夙渊长得好看,热情的迎了上来,问他是不是要给心上人买东西。

又鬼使神差的,夙渊应了声是。

说罢他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倾陌的身影。

倾陌表明了他对怀永慕的感情,夙渊便再也不敢说出这类好似将倾陌据为已有的话。

因为会引来倾陌的厌恶。

即便旁人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而当他告诉别人有心上人的时候,夙渊还是会在心里偷偷高兴半天。

他叫人包了几盒昂贵的胭脂水粉,走之前又注意到展台上的一个白玉镯子。

夙渊恍惚记得第一次在烟云馆见到倾陌的时候,也就是张锦死的那晚,也在他手腕上看到了一个有裂口的镯子。

只是他那时没有看到倾陌的脸,不知道是他,而那镯子打眼一瞧便知道是劣玉。

夙渊当时只觉得这小倌儿不仅寒酸,而且爱慕虚荣,这么惹人发笑的东西也敢戴出来。

后来那只镯子也不见了,夙渊在倾陌房间里也没有再看到过,兴许是磕碰到哪处碎了吧。

夙渊仔细端详了眼前的这只白玉镯,上好的成色,配得上倾陌。

胭脂铺子的姑娘笑意盈盈的送夙渊离开,那镯子是她们的镇店之宝,因其价格昂贵,一直没人愿意买,而今日终于碰上了一个出手阔绰的。

日头渐落,这会儿倾陌应该也回去了,可夙渊却在外面犹豫半晌怎么将这镯子送出去。

现在唯一能让倾陌珍视的只有那契约凝成的血红玛瑙,他为了不让夙渊碰到,便自已动手制成了耳坠戴在了耳朵上。

然而这白玉镯,夙渊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送出去。

如今他们关系特殊,倘若不能顺着倾陌的心意来,随意给他送东西的话,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倾陌的窗口挨着街边,在日头昏暗之时里面燃起了烛光,夙渊一抬头便瞧见了。

倾陌回来了。

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夙渊深吸一口气将镯子藏了起来,想着以后再送也不迟,现下先见倾陌要紧。

路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夙渊和一道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

“阁主?”

荼怔怔的看着来人,忽然有一种出来干坏事被上司抓包的错觉。

“原来倾陌的那位恩客,说的就是你?”

夙渊面色不善的抱着胳膊倚在楼梯扶手上,近日他对荼的表现很不满,原因是倾陌得了幻灵阁的便利,就全身心的扑在了怀永慕一事上,而和他联系最频繁的人就是荼。

荼惶恐的摇摇头,他对倾陌的敬慕之情人人皆知,“恩客”这个词简直是在侮辱倾陌。

“阁主慎言,首领他……”

“行了,我知道。”

夙渊打断了荼的絮絮叨叨,他知道荼是最尊重倾陌的那一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倾陌身子不好,你要是懂事就替他多分担点,别让他操太多心。”

说罢,夙渊直接不给荼辩驳的机会,转身就上了楼。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荼嘴角有些抽搐,心道果然首领说的不错,夙渊这人有时确实挺招人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