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初宜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癸水初日,身体匮乏得不行,正打着蔫坐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绣花呢,前厅风风火火地来人了。

初宜回头一看,原是她院里的香椿,端着一碗温肠暖肚的小圆子进来了,估摸是刚去厨房讨的。

初宜笑道,“…香椿,也不怕裙子绊了脚摔了。”

香椿却是笑不出来,她欲哭无泪,气都喘不匀一顺,将小圆子放到初宜面前,大喘气道,“小姐,不好了!”

初宜只觉得奇怪,葱白细腻的手指挑着碗里软糯的圆子,吹凉了些送到嘴里,“哪有不好?”

香椿哽着一口气,“老爷今天上朝被圣上叫到御书房了!”

她话还没说完,倒是急得初宜丸子也不吃了,往桌上一搁,“父亲怎么了?”

香椿说话总大喘气,见初宜真急了,又摆了摆手,“老爷没犯错,只是、只是!”

香椿见初宜这样,有不免得心酸起来,初宜心头焦急,催促道,“你说呀!”

香椿眼一闭心一横,“圣上指了要小姐您进宫陪伴皇后!”

初宜长呼一口气,又晴天霹雳。如今圣上年过半百,选秀都搁置了好几年了,不会要纳了她吧?!

且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她那皇后姑母都快四十了,贵妃、四妃、九嫔塞得满满当当,她进去作甚?做常在常在那里惹人笑话么!

初宜扶着墙坐到榻上,气堵在胸口又闷又热,谁出的馊主意,叫她这小小正四品太常寺卿之女入了圣上法眼!

她囫囵吃了几颗丸子,一副一蹶不振的样子,香椿几乎快急得上窜下跳,她家小姐谪仙似的人物,如今才刚过二八年华,如何能进宫伴驾啊,她蹲在床边安抚,“小姐,老爷应当会同圣上争取的吧?”

初宜蓄满了一眼眶的泪,叹了一口气,嗫嚅着,“但愿如此。”

—前厅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何风吟好大的胆子,就指了她去!你看看你的好妹妹!我这女儿我二十五岁才得,我拼了命也不嫁!”说此话的是初宜的母亲李氏,她出生武将世家,说话风火又直率,嫁来何家好不容易熬出一个女儿,如今也要离她而去,嫁给那年龄和她都差不多的老男人皇帝,她不干!

何衡急得满头大汗,又开口哄道,“夫人莫急,我家阿娪向来好命,不会进宫伴驾的。再不济,我就去买通钦天监,大不了说我家阿娪克夫!之后再招赘婿便是。”

李清秋冷哼一声,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她凤眸冷睨,甩袖离开。

何衡受了冷落,焦急万分,又找了几个好友商讨此事,好酒好肉的招待了,也没想出个什么办法。

是没有办法,如今圣上向来圣明,重用人才,西北用耿靖收复了几块失地,又以仁政为主。

何衡急得踱步,地板都要被踏破了,长叹一口气,回府换官服进宫求面圣!

—御书房

皇帝收了何衡的折子,不着急也不生气,外头怎么传得以为他不知道吗?说书人今天就说上了老皇帝强取豪夺的书!他勤勤恳恳一辈子,到头来老了就这么不清醒吗?

何衡冷汗直冒,常年的官途使他不得不明白,皇帝的心情现在差到了极点,难道真就非娶初宜不可吗?!

还没等皇帝说话,何衡“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以头抢地:“陛下,小女身子不好,实在无法进宫伴驾啊!”

皇帝冷哼一声,不接这茬,“宫中风水养人,能叫她玉减香消不成?”

何衡闭眼挨批,心中如遭雷击,来了来了来了,说书人就是这么说的…,他舍了这把老命,长叹一口气,狠狠磕了一下头,顿时泪流满面,“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养得娇惯无比,实在见不了宫里的大风大浪啊!臣和拙荆已经备好招赘的打算了!”

这话实在僭越,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女儿受不了皇帝蹉跎,亏得皇帝是个明君,不然他今日就命丧黄泉了!

皇帝长叹一口气,还是上前把他扶起,“爱卿此言差矣。朕何时这么糊涂过?朕早已年过半百,自然不会再打你家初宜的主意。只是风吟如今不能生育,她又只生了几个混小子,看如今三公主出落得漂亮,想接初宜进宫教导,彼时有合适的郎婿,封个郡主再招赘也未尝不可。”

何衡仔细分析了一波,才 颤颤巍巍地抬头,“陛下此言当真?”

皇帝无语凝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