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玉与颜雨辰之间的感情,楚颜一直是知道的,他们之间的通信和在广州时发生的事情她都很清楚。
她与颜雨辰之间,有比亲兄妹更深的感情,皆因他们从小便是两人在一起相依为命。
当年,颜父颜母为保护他们避免报复不被伤害,自请调任并远远地送走了他们,平常时候是很少见面的,只有寒暑假时才会一家团聚,所以,楚颜与颜雨辰,两颗孤独无依的心便是靠在一起温暖彼此的生命的火炉。
但是,六年前的一场变故,又再一次毁去楚颜生命中仅存的温暖和依靠。
颜父颜母在一次爆炸事件中双双身亡,而颜雨辰也从此失踪。
正在高考的楚颜是一个月之后才由警方秘密通知得知这一变故的,因为警方怀疑这次的爆炸事件是有人故意造成,而颜雨辰则是在爆炸第二天被警方通知赶回去之后失踪的,所以,警方为保护颜家唯一亲属的安全而没有即时通知楚颜这一事件,这也是颜雨辰回去之后对警方所提出的唯一要求。
楚颜悲痛欲绝,放弃了继续上大学,在苦等半年仍没有消息之后,开始辗转在一个个城市里寻找失踪的颜雨辰,她相信,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他,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寄托。
本着这个信念,她在三年之间走遍了几乎全国的每个大小城市,可是,茫茫人海中,要找一个人真的像是在大海里捞针,楚颜始终没有得到颜雨辰的一丝消息。
她心灰意冷,之后便来到了广州,这个颜雨辰曾停留过一年的城市,她想,这里有他最爱的人,他也许有一天会来到这个地方,所以,她选择在这个城市停留,打工,上学,生活,继续寻找和等待。
楚颜紧紧抓住箬玉的手,这个雨辰心里一直深爱着的女子,她一定知道他的下落。
楚颜渴望的眼神让箬玉一阵心酸,当年车祸之后将近一年时间里的记忆她都很朦胧,只是隐约地记得自已曾在精神病院住过一段时间,药物治疗和精神治疗同时进行。
经过了大半年,她终于清醒,知道自已是谁,记起身边的亲人,也记起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回到家中后,她的情绪仍然消沉低落,一度患上自闭症,除了家人之外谁都不肯见,每天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口发呆,请了心理医生来她也只是呆呆地坐着不肯说一句话。
后来,远游国外多年的海外记者小姨归国探亲,看到枯槁憔悴了无生趣的箬玉,便住了下来,用心开解她,她没有给她讲什么大道理,只是把她在国外各大灾区拍来的真实资料一个一个放映给她看。
战争过后站在死去亲人身边独自哭泣的孩童,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重伤士兵渴求生命的眼神,衣衫褛烂排着队正在接一滴一滴滑落的珍贵水源而抿紧破裂嘴唇渴望的人们,那些在贫瘠土地顶着烈日汗流满面耕种的男人和妇孺,那些因瘟疫而被隔离的病人们伸得高高的求救的手……
那些无声的哀痛的生命的呼唤,震憾着从小生活在和平温暖中的箬玉,她从不知道世上还真实地有着这些苦难、疼痛、挣扎、和对生命的渴望,那一刻,她觉得自已是多么的渺小,相比起这些生命的苦难和挣扎,她自已内心的痛苦变得微不足道。
那一天,她第一次走出家门,跟小姨坐车到阳山,两人一同携手登上了广东第一峰的顶峰。
站在顶峰,望着山下变得渺小的土地、房屋和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们,箬玉感觉自已整个人都变得开阔起来。
这时,站在身边的小姨语重心长地说了箬玉这辈子都受益无穷的一番话:“人,不能只活在自已的感情和视线里,应该站在高处望着远方,当你站高了看自已,才会觉得其实一个人的烦恼和哀痛是多么的渺小,人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那就是用自已的力量去为这个世界做一些真正的事情!”
箬玉流下了这一年来始终没有流出来的眼泪,站在狂劲的风中,她对着远方大声地喊出了这段时期以来的第一声呐喊:“我要重新活过来!”
声音远远地荡开去,整个山峰都充满这个声音:“我要重新活过来!重新活过来!重新活过来……”。
此后,箬玉终于真正地重新活过来了。
她申请加入国际红十字会医疗机构,成为红十字会的救助医生,跟随着机构去到各个灾区对那些不幸的人们进行救助,这样一来,她的生命逐渐地变得充实变得有意义起来。
自从加入红十字会以后,箬玉极少回家,一年中只在父母的生日当天才会回家一趟小住几天,而后又往天南地北飞去。
此时,楚颜的追问又勾起了那段回忆,但她心已平静。
箬玉舒展了眉心,对楚颜温柔一笑,诚恳地对她说她也没有颜雨辰的消息。
她也是后来才从报上得知颜家夫妇死于汽车爆炸的事情,但是对颜雨辰失踪一事却一无所知,又因她总认为是她与颜雨辰的感情造成了箬洁的死,所以一直没有再去关注颜雨辰的事情,加入了红十字会后更是心无旁鹫,所以她只能对楚颜说抱歉。
楚颜听后黯然伤神,虽然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却依然感觉到极度的失望,她放开了箬玉的手,终于在身心的虚弱中怅惘睡去。
万菜做好,只欠楚颜。
杨朗朗自告奋勇要上去叫楚颜下来吃饭,被箬冰白了他一眼,一脚把他给踢回座位去:“你以为你是贾宝玉啊?老往女孩子房间跑!”
箬清在一边很配合地用手指刮脸:“羞羞羞!”
箬玉看着眼前的三只活宝,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还是我去吧!你们先给红酒加些冰!插好蛋糕上的蜡烛!”
杨朗朗嘟哝:“老姐就是老姐,这么啰嗦!”
箬冰又踢了他一脚:“有没点尊姐意识啊你?在座的不在座的可都是你的长辈,别忘了楚颜虽然是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可好歹人家也比你大上七小时,她是老妈的干女儿,你同样也得管她叫姐!”
“管她叫姐?”杨朗朗怪叫:“那你还不如像对待摆你面前的那只螃蟹那样把我也给烹了呢!哼哼!”
杨朗朗正想把五爪伸向那只红通通令人馋涎欲滴的大螃蟹,被箬冰用筷子拍一下打了回去。
“你以为我不想啊?要不是怕杨家就此绝后我早在你五岁那年就把你扔北江喂王八去了,比《哈利波特》里的皮皮鬼还让人讨厌的小鬼!”
杨朗朗对她伸伸舌头,“反正要让我管楚颜那丫头叫姐我就是不干!”
“晤?!”箬冰握紧拳头在他面前扬了扬。
杨朗朗眼睛向上一翻:“办不到!”
拳头眼看就凑到鼻尖去了,杨朗朗眼睛一闭视死如归:“没商量!”
看被晕车折磨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楚颜在箬玉的搀扶下跚跚下楼,箬冰只好作罢!她可不想在大姐面前跟杨朗朗过不去,要教训这小子以后机会多的是,没必要在大姐面前落下把柄。
终于把在后花园恩爱游荡情话绵绵了一下午的老夫老妻请出来了。
杨朗朗一边坏笑一边用筷子铛铛铛地敲响了结婚进行曲,今天不但是老妈的生日,还是老爸老妈的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呢!所以他俩把他们撇开一下午让他们做菜自个独自偷欢去了。
颜妈妈五十高龄,但却一副小女儿样甜蜜地依偎在丈夫身边手牵手走来。
楚颜有点不习惯,小时候父母在他们面前都很一本正经,后来去到颜家颜父颜母一个法官一个律师更是严肃。
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呢!
只见杨妈妈一看见楚颜便像看到宝贝似的两眼放光地奔过来,拿起她的手使劲摇:“你就是小颜吧?听箬冰说给我收了个干女儿,没想到模样这么俊,呵呵!把她们全给比下去了!”
杨妈妈一手指着众女儿们,转脸向杨爸爸一脸得意洋洋地笑:“老头子,你说是吧?咱们可拣到大便宜了哦!嘿嘿!”
杨爸爸一脸慈爱的笑容,他看起来比杨妈妈要大上许多,所以把自个老婆宠成了个小女儿了。
把杨妈妈拉回身边的座位,他笑呵呵地说:“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人家可还是头一次来呢!”
杨妈妈白了他一眼,楚颜暗笑,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跟箬冰平常白杨朗朗那一眼像个十足。
杨妈妈转过头来对着楚颜笑得一脸灿烂:“咱们别理他,乖,叫声干妈听听!”
楚颜很爽脆地对着小孩心性十足的杨妈妈甜甜地喊了一声干妈。
杨妈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认真看了看楚颜,又认真看了看宝贝儿子杨朗朗,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跑回房间里去了。
等了半天,她跑出来把个玉镯子往楚颜手腕一套,乐呵呵地说:“这下可跑不掉啦!”活像是把人拐上礼堂套上了戒指的新郎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