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谁都没有料到的变故。

楚颜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她回忆起昨天的情形,立刻要跳下床去找他们,不料一阵剧痛让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闻声而来的医生将她扶起并告诉她,她因被巨石所压造成右腿严重骨折,可能要卧床两个月才能下地行走。

有警员来了解情况,她揪住他问其他人的情况,这时,箬冰和秦梓风得知她醒了找过来,秦梓风的脸上包了一大块纱布,手臂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而箬冰则是手臂上绑了纱布,看起来伤得并不算太严重。

楚颜拉着箬冰的手着急地问:“我哥呢?还有箬清他们呢?他们怎么样?都醒了吗?”

箬冰把她按在床上,医生说不能乱动,不然很容易骨错位留下残疾,她安慰她说:“不用担心,他们,他们没有什么事,很快就会醒的!”

楚颜听她说话吞吐神色里有着明显的忧虑,她更是紧张了:“不要瞒着我,我要知道真相,你不告诉我的话我自已去找他们!”说完挣扎着硬要下床。

箬冰扑上去抱住她:“你哥他伤得很重,左肩骨碎裂,背部被石块压伤造成脊椎折断,腰部旧伤被弹片射入,现在正在动第二次手术;箬清和左岭南都还没醒过来,一个是头部受了重伤,一个是心脏出现严重异常;而缱绻,缱绻……”箬冰哽咽得说不下去。

楚颜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她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抽搐:“我弟弟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箬冰,你快说啊!”

箬冰放声痛哭:“医生说他,他可能活不过四十八小时了!”

痛楚铺天盖地袭来,楚颜感觉一阵昏天暗地的眩晕,她用力挣扎着,胸口碎裂般痛得不能呼吸。

她紧紧地抓住箬冰,不让自已倒下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决不能倒下,她咽了一下口水,口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她努力着镇定地说:“带我去看他们,我要去看他们!”

箬冰为难地说:“医生说……”

“带我去看他们,立刻!马上!”楚颜坚决地喊,有点歇斯底里。

箬冰抱起她,往重病监护房走去。

头部包扎得严严实实躺在病床上没有知觉的箬清,罩着氧气罩插着心电图仪器的左岭南,两盏亮得刺眼的悬在急救室上面血红的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楚颜怀疑是在梦中或是在看电影,她把手指放在牙齿间,不相信地重重咬下去,痛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她一时间冷汗淋漓,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似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箬冰把她放回到床上,楚颜呆呆地躺着,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箬冰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抚摸她一直僵硬表情的脸,心痛地说:“颜颜,你哭吧!你不哭,我会害怕!你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楚颜露出一个神情恍惚的笑容,静静地对箬冰说:“我不哭,哥哥他们都还等着我去照顾的,我不能哭,我要赶快好起来,他们需要我!我不哭!我不哭!”

箬冰的心更痛了,她一直以为自已是她们中最坚强的一个,可是没想到,楚颜她才是,历尽生死离别历尽所有苦难的楚颜,好不容易才找到失踪多年的哥哥和失散多年一直以为已不在人世的弟弟,现在却都躺在急救室里生死未卜,若是换了是她,恐怕早已崩溃。

“颜颜!颜颜!箬冰一边哭一边喊着她的名字,她是为楚颜哭,上天怎么就不能怜惜她一点点呢?

时间紧张地过去,手术室里的颜雨辰先被推了出来,医生说,幸好弹片不是太深入,不然就有瘫痪的危险,现在动了手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需要一段长时间的休养。

箬冰合起掌放在胸前说了一句谢天谢地,然后立刻跑到楚颜的病房去告诉她。

楚颜用力抱住她,低低地说:“谢谢你,箬冰!”

箬冰忍不住又想哭了,坚强的楚颜,坚强得不可思议的楚颜。

时间依然紧张地过去,缱绻还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左岭南的病情发生了变化,医生很坦白地告诉他们,病人原本就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衰竭,经查诊,他以前也动过一个大型的心脏手术,不过不太成功,这次因为吸进太多的尘土与弹硝,造成心脏功能的严重不协调,如果不立即做换心手术的话,他的心脏将会在十二个小时内停止跳动。

楚颜的心又一阵猛烈地颤抖,这个待他如亲妹妹般的人难道也要离她而去吗?不!上天!请求你不要那么残忍!楚颜在心里祈祷,泪水潸然而下,冰冷寒凉。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缱绻被推了出来。

箬冰奔上前去。

医生摇头叹息:“我们已经尽力了!”

箬冰紧紧地抓住医生的手歇斯底里地喊:“不!不可能的!他还那么年轻,他不会死的,这不可能!医生,你救救他!救救他啊!”

医生仁慈而怜悯地看着她,轻轻地说:“病人的求生意志非常顽强,照平常这样的情况是绝对撑不过十二小时的,可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他现在还有呼吸,你可以进去跟他说说话。”

箬冰的头脑里一片空白,这怎么跟楚颜说?才刚相认的弟弟就这样将要永远离去,她怎么接受得了?可是,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了。

她头脑浑噩一步一步向楚颜病房的方向走去,突然想起了还在昏迷不醒的箬清,她崩溃地掩面痛哭起来,箬清又该怎么办?她如此深爱并且早已相许一生的人就要去了,就要永远地消失了,这叫她如何接受?

箬清依然未能醒过来,楚颜听到这个消息,呼吸停顿了一下,她抚着像是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呆呆地望着空空的天花板,脸部已无法产生表情,仿佛天一下子全黑掉了。

她用力地咬自已的下唇,用力得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想让自已清醒过来,在这种时候,悲伤已经没有用,虽然,她也不想相信这是个事实,虽然,她也想疯狂地大哭大叫,虽然,她也想彻底地崩溃或是昏过去再也无知无觉,但是,她知道,她还不能丧失意志和理智,争取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叫来医生,问换心的可能。

医院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做换心手术的可能,因为刚巧有垂危的病人和必须紧急换心的左岭南。

这间医院是刑警专属医院,有着国内一流的技术和设备,可是,换心手术难度极高,之前曾做过一次,但病人换心后还是活不过一个月,虽然后来一直进行深入研究,但终究未进行过第二次试验,所以成功的把握还是不大。

医院派出代表去跟病人家属商量,左岭南是孤儿,没有亲人,秦梓风以朋友的身份帮他签了字。

缱绻虽然是楚颜刚相认的亲弟弟,但没有事实依据,在法律上仍是肖家的养子,所以必须得征得肖家家属的同意才行。

箬冰在楚颜的示意下拿着手术意见书准备去找已经被关押在监狱的肖天签字,不料却在医院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肖遥,肖遥得知自已的哥哥将要死去的消息,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她央求箬冰带她去见缱绻。

箬冰见她兄妹情深便不计前嫌带她去了缱绻病房。

带着氧气罩的缱绻气息微弱。

楚颜握着他的手放在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心痛地低声喊:“小凌!小凌!”

缱绻的身体传来微微的震动,他声音模糊地喊了一声:“姐姐!”

楚颜流着泪哽咽着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紧紧地,紧紧地,仿佛害怕一放开就会永远地失去他,缱绻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像是在用力挣扎,他困难地喊箬清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肖遥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哭喊:“哥哥,我是遥遥,你看看我啊!我是遥遥,你别死啊!我不能没有你的!哥哥,你别离开我!哥哥,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你了!哥哥,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哥哥……”

缱绻感觉自已的意识正逐渐地淡去,他用力地挣扎着,但却仿佛陷入泥泽似的慢慢往下沉去,不断地沉去。

楚颜感觉到掌心里缱绻的手渐渐失去力气,她心如刀绞地喊:“弟弟,你坚持住啊!你一定要坚持啊!箬清还没有醒,你不等她了吗?你不想见她了吗?”

这些话仿佛给缱绻注入了一股力量,他的意识在刹那间回复过来:“清儿!我要见,清儿!清儿!”

楚颜回过头喊:“箬冰,无论如何,你去把箬清带过来!”

满面泪痕的箬冰跑了出去,不一会,便带着护士把依然沉睡不醒的箬清推了进来。

缱绻用力挣扎着想去抓箬清的手,但却一点也动不了。

楚颜把箬清盖在被子里的手拿过来放在他的手里,并去用力摇她:“箬清,你醒醒啊!箬清,求你醒过来!这里躺着你最爱的人,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他吗?你睁开眼睛啊!你睁开眼睛啊!”

她看见缱绻的手无力地放开了箬清的手,这时,她听见一句低低的叫唤:“小王子!”

箬清闭着的眼睛慢慢地渗出眼泪来,她还醒不过来,但是意识却在,可怜的箬清,可怜的清儿公主。

肖遥签了手术意见书,她们满含悲痛地目送缱绻和左岭南进入手术室,她们知道,这一进去,便是生死相隔了,三人不禁抱头痛哭。

秦梓风去打点医药费的事,毕竟换心手术所需的费用非常昂贵,医院方面虽然答应先做手术,但也一再申明款项必须在三日之内缴清,否则无法进行第二期的养护手术。

秦梓风把自已的存款全都提了出来,加上箬冰和楚颜的也只是杯水车薪,没办法,只好向家里求助了。

秦梓风的家在北京,他直奔回家去了,箬冰这才想起一直没有打电话回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紧张得分不出一点精神来。

坐在楚颜病床边,她拨通了老家的电话,她想大后天就过年了杨朗朗应该也回家去了吧!

没想到接电话的却是佘小曼,她说:“杨爸爸中风了,杨妈妈和朗朗哥才刚把他送去医院,我是回家来拿东西的,正准备通知你们呢!”

箬冰才刚稍微放下一点点的心又高高地悬起:“我爸爸怎么样了?严重吗?没有生命危险吧?”

佘小曼稍微迟疑地说:“我也不太清楚,看样子挺严重的,才刚送进急救室!”

“有消息立刻通知我!”箬冰艰难地说完,挂了电话后双手掩脸痛苦地喊,“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楚颜把箬冰拥在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背,这个时候,她们需要彼此给对方力量,因为,她们都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