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这才意识到两人举止过于亲密,飞速地抽出手,对着季情说:“对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季情站起来,坐到桌边,给自已和二人倒了杯茶,钟意拿出地瓜干给灵香,二人排排坐。
钟意永远记得那个午后,阳光照在男子身上,毛茸茸的小耳朵时不时抖一抖,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瞳仁随着阳光变幻形状,小心翼翼地揭开那不可言说的过往,不知是在跟过去的自已告别,还是和解。
季情抿了一口茶,似是在壮胆,然后就这么看着茶碗,淡淡说道:“我是妖魔混血,按常理来讲,这样的血统很难活过幼年时期,因为无法融合这两方的能力;但我是个例外,不但活过来了,而且没有被反噬的迹象,所以我的身体成为了最好的容器。魔族想把我练成魔器,妖族等级森严,只接受纯正的血统,自然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只知道我母亲是猫妖,血统纯正,妖力强横,可生下我之后,妖力迅速减退,为了躲避魔族追杀,东躲西藏......”
说到这,季情突然停住了,他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许久,无悲无喜地说:“可是有一天她再也没有回来,我在山洞里等了七天,出来找她时,被鬼头魔抓了回去,一次次当成魔器修炼。”
“后来,我知道魔君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燃起了希望,在鬼头魔修炼时用妖魔之血的戾气偷袭了他,这才逃出来。我一路来到王城,偷偷溜进一念倾心殿,看到了我的兄长:魔君离重”
“离重安排我住在浮云殿,当我知道他剁了鬼头魔,开心了好几日,我以为我又有依靠了。”季情自嘲地笑笑,钟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大气不敢出。
“原来我在浮云殿三个月的时间,离重设了最大的法阵,想要把我炼化成魔族最顶尖的魔器:血雨刑天钟。但是千算万算,没料到桐渊偷偷把我放了,我本想用母亲留的法阵去昆仑山,不想因为血竭,掉到了与你初识的大树边,接下来的事儿你也知道了。”
季情说完这些,长舒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钟意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当我们能笑着谈及过往时,过去才真的过去。
钟意不想他如此伤怀,豪气干云地说:“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你可以依靠我。姐财大气粗,养你一辈子不成问题。”
季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就说定了。”
钟意搓搓手,奸笑着说:“阿情受了这么多苦,快让姐姐抱抱。”说着扑了过去,想趁机撸一把猫耳朵,被季情一根手指顶在额头,无情地推开了。
灵香咯咯笑起来,一边咬红薯干一边说:“师姐不可以趁师兄乖巧的时候占便宜哦。”
钟意垂头丧气地坐回自已的位置,抢过灵香手里的红薯干咬了起来,灵香吓得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说:“师姐,上面还有我口水呢。”
“哦?我还挺喜欢的!”钟意坏坏地看着她,灵香立马捂住眼,怕怕地坐到了季情旁边。
季情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岁月静好,那些回忆好像都淡了。
钟意一边吃一边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变回去啊?”
季情若有所思地说:“一般来说,只有在中元节的晚上,我会显示出妖身,第二天早晨恢复往日形貌,但是这次不知为何会提前就妖化,还一直未愈。”
钟意想了想,说:“是不是因为你受伤的缘故?”
“我开始也这么认为的,但是苍玉师叔说并无关系。”季情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喊:“师弟师妹们,就是这,妖怪就在季情师兄的屋子里。”
听到这里,钟意腾地起身,对季情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说着往外走去。
季情难得心情好了起来,钟意想干什么他顺着就好了,转头看了眼灵香,灵香马上明白了保护钟意的重任,跟着钟意冲出去了。
钟意出门一看,竟然是陈玉澜带着一拨人把清风苑给围了,暗暗骂道:“这该死的陈玉澜,天天作妖,真是有什么样的弟弟就有什么样的哥哥。”
钟意先发制人,冷冷说道:“季情师兄卧床养伤,大家是来看望他的吗?是的话,师兄需要静养,诸位请回吧;若不是,需在这里与我分说明白。”
众人面面相觑,陈玉澜走出来,笑着说:“我算出那妖就在师兄屋内,师兄伤情许久不见好转,许是妖物作祟,钟意你没有道根,看不见也就罢了,莫要耽误我们相助师兄。”
钟意气炸了,又拿她没有道根说事,但她职场混战多年,一两句话还是吓不退她的,遂笑着说道:“我和灵香方才还在与师兄喝茶聊天,师兄气色甚好,并无不妥,是不是,灵香?”灵香点头如捣蒜。
钟意继续说:“你们可以不信我,但是不能不信灵香师姐吧?师姐拜入昆仑山已有百年,会识不出妖物吗?”
众人不敢说话,陈玉澜也哑火了,他没想到灵香看见季情的妖身不但不害怕,而且还这么维护他,他的嫉妒之火烧进了眼睛。
陈玉澜并不泄气,对着院子大声说道:“既然如此,请师兄相见,也令我等心安。”
钟意没想到陈玉澜如此不顾同门情谊,但是并不慌乱,笑着说:“师兄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不如陈师兄明日再来。”
本着先拖一阵是一阵的策略,季情这个样子,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
陈玉澜想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我再来看你怎么办,然后笑着说:“那就不打扰师兄休养了,我这里有一个阵法,若有妖物来犯,会立刻现形,不如就设在这里?”
钟意没法当众拒绝,这个阵法一设,季情怕是明年这个时候都恢复不了形貌,这个陈玉澜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晚些时候再找鱼歌师姐或是真人们商量吧。
只见陈玉澜右手食指微曲,左手在半空画了一个半圆,一个巨大法阵直接悬在了清风苑的上空,隐隐泛着金光。
钟意心想,这货心术不正,修道却是一把好手,再看那些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一个个眼冒小星星,全是崇拜神色。
陈玉澜见状更是得意,把阵起得更大了些,已经罩在钟意的院子上空了,风光可谓一时无二。
钟意的武器都是杀人的,眼下明显不合适,她不甘地捅了捅灵香,灵香眨眨眼,说:“我的召唤兽只会救人,不会破阵。”
钟意气的牙痒痒,要不是没有道根,她非得重返学霸模式,好学学这阵法,把这个陈玉澜按在地上摩擦。
就在陈玉澜得意之时,突然一阵白光从院中直冲而上,破了这金光阵,陈玉澜被震出了数里之外。
就在大家目瞪口呆时,清风苑的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猫头人身的男人走了出来,不是季情还能是谁。
钟意第一个反应过来,站在季情身边,袖子里已经握住了火云,但凡有人敢对季情发难,她就送他一程。
众人刚回过神来,就看见了所谓的妖居然是季情师兄,师兄不仅是魔,而且还是妖?妖魔混血可还行?还在昆仑山修道?修怜悯道?
看着那一张张震惊、疑惑、吃惊的脸,钟意心想,此时要是有弹幕就好了。
其中一个十来岁,圆乎乎的小师弟脆生生地说道:“季情师兄,你是猫妖吗?”
季情想走过去摸摸他的头,但是迈了一步就停住了,点点头说:“是。”
这一个字怕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钟意叹了口气,却是不敢松懈。
众人唧唧喳喳,喧嚣声似要掀了他们所在的山头,钟意以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没想到,这些人讨论的居然是:
师兄的耳朵好尖啊,毛茸茸的,看起来好好摸?
我也想摸怎么办?师兄会不会生气呀?
师兄的胡须好帅气哦,跟我家三花的一样。
师兄的眼睛也好好看哦。
师兄也太帅了吧,我也想要半妖之躯,都怪我娘非得嫁给我爹。
师兄是什么猫啊?银渐层?虎斑?布偶?大橘?狸花?
不对,师兄头发是白的,耳朵也是白的,应该就是小白猫。
不对,师兄是妖魔混血,没准跟平时的猫不一样,要不咱们直接去问问?
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师弟师妹,走到季情跟前,糯糯地说,要摸摸他的头,季情蹲下身,动了动耳朵,引得他们一阵惊呼,自觉排好队,一个个轮着摸。
钟意心想,咋不按套路出牌呢,她这个NPC都准备带着主角逃亡了,现在这样是闹哪样?
她看着乌泱泱的队伍,这不得把她家阿情撸秃了,蹲在季情旁边,想劝他忍一忍,却看见他眉梢嘴角全是笑意,但那琥珀色的眼睛分明星光点点。
灵香啃着鸡爪子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陈玉澜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瞬间懵了,说好的除魔卫道呢,他不敢上前,准备遁了。
转身的时候看到无归师兄缓步走来,眼睛眯起,嘴角上扬,等着清风苑新一轮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