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口香糖
云晓眼睛中的黑色蔓延至眼白，整双眼睛漆黑一片。
她幽幽地望着盛禾。
在此寂静的深夜，显得瘆人，着实瘆人！
陨石落下时盛禾认命等死，没来得及怕，怪物袭击时，盛禾发懵，没来得及怕，此时此刻，她怕了，背后直冒冷汗。
云晓是异能者？云晓对她使用了异能？她此时此刻想要做什么？
盛禾一无所知！
而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盛禾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内心情绪再如何波澜起伏，表面上总能维持着体面的冷静。
她让自已镇定下来，对于云晓所说的“异能无效”并不回应，而是问道：“他真得会去死吗？”
云晓笑了一下，“谁知道呢，要是他在自绝之前清醒过来的话——”
盛禾明白了，如果他没有清醒，那就会像云晓洗脑的那样，去死。
对于想要欺负自已的渣滓，盛禾只会觉得死得好。
她此时已经完全不怕云晓了，无论她想做什么，方才都救了自已，而不是像阿秀那样视而不见。
“你想要什么？”盛禾轻声问。
云晓眼中蔓延的黑色收起，眼睛重新变回黑白分明的模样，她恶狠狠瞪了盛禾一眼，“我真是一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
怕的，只不过不表现出来罢了。
看到云晓这副模样，盛禾的心更安下几分，她对自已并没有那种致命的恶意。
“喂，你给我讲讲天眷地的事。”云晓终于说出了她的来意。
原来云晓真正想知道的是天眷地，但问题是盛禾一直隐瞒着的秘密，就是她并非自天眷地来，而是从另一个世界。
“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都吃什么，不会还是恶心人的根麦吧？”
盛禾脑袋飞快地转动，既然她被误认为自天眷地而来，她也决定认下这个身份，从现在开始，就要对外统一说辞，让自已无懈可击。
若按照回来的路上云晓与申申的说法，天眷地往往是一片未被天灾侵袭的幸存之地，想要长久存在，就需要能够自给自足，拥有可自我小循环的生态系统。
恰好她所在的A市就是这样。
“主食是小麦跟玉米，要比根麦好吃不少，晒干后磨成粉，能够做许多花样。”
“是什么味道？描述一下。”
“小麦脱皮后是麦仁，微黄的颗粒状，可以煮粥喝，但通常都会磨成麦子粉，加水做成不同种类的面食……”
云晓对小麦万分好奇，不停地追问做法跟味道，要知道面粉的做法可有千百种，盛禾只捡最家常最普通的几种说，听得云晓口水直流。
盛禾也没好到哪去，她讲得口干舌燥，同时也开始怀念，跟那顿根麦相比，最最普通的大馒头都被衬托成了人间至高美味。
而以后再也吃不上大馒头，只能吃根麦，盛禾差点没控制住眼泪。
听完小麦，云晓还记得另一种主食，“那个叫玉什么米的呢，味道怎么样？”
“玉米的吃法要少一点，通常直接煮来吃，味道有些甜。”
“甜啊……”云晓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她出生在流民之中，所谓流民，是在天灾之后存活，却因家园变成废土，不得不流离失所寻找生机的人。
云晓所在的流民队伍首领是个正直强大的异能者，为了庇护这些普通人们，总是冲在最前面，为他们找到能吃的植物、野兽与水源，正是有他在云晓才能跟在妈妈身边，平安地活到四岁。
没有异能的女人与小孩总是会被视为累赘，有些丧心病狂的流民甚至视之为储备粮。
一路上，可以生存的地盘被强者们早早占领，许多基地也只招收异能者加入，首领为了队伍中的普通人，并没有独自留在那些基地，而是继续踏上寻找新家园的路上。
但一个人的能力到底是有限的，在一次与怪物的搏斗中，首领与之同归于尽。
剩下的人继续上路，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云晓与妈妈困在中间，看向她们的眼神愈发不善。
在没找到任何食物的第三天，妈妈抱着云晓逃跑了。
她不想死，但更不愿意女儿与自已变成同类的食物。
身体瘦弱，又抱着一个孩子，她们很快就被其他人追上了，但妈妈毫无迟疑，拼命地向前奔跑着，身后的追兵大声咒骂着慢下脚步。
因为她跑进了魔植的地盘。
占地为王的除了异能者，还有怪物与魔植。
魔植不会主动攻击人，却会将自已地盘之内的一切生命力吸食殆尽。
他们的队伍发现魔植时远远避开，却也知道这附近不会再找到任何食物，这是妈妈下定决心逃走的原因。
魔植是由原本只有手指粗细的杂草异化而成，如今像棵参天大树，成为这附近的“王”。
妈妈义无反顾地抱着云晓冲进了魔植的中心地盘，植物有惰性，一直到她恶狠狠地咬上魔植的躯干，魔植才“醒来”，枝叶直接贯穿了妈妈的身体。
妈妈的血溅了云晓一身，她颤抖着，从嘴里吐出咬下的魔植部分，喂给云晓，声音虚弱，却很温柔，“晓晓，这就是甜味儿。”
云晓第一次知道“甜”是什么味道，有植物的苦涩，也有妈妈血的腥味。
妈妈死了，面容安详地挂在枝叶上。
不知道为何，魔植没有攻击云晓，她迈着小短腿往回走，走到边缘时被队伍里的人一把抓住。
“他妈的贱x子，宁愿给怪物吃……”
云晓眼中黑雾翻滚，她指着身后的魔植，声音细细小小的，说：“你也去死吧。”
那人顿时双眼呆滞，放下云晓，一步一步地向着魔植而去。
云晓的异能在此时觉醒，她拥有能催眠人的能力。
她控制着剩下的人，将她带回了路过的上一个基地，有人在路上饿死，有人被怪物袭击而死，最后只有她一人到达了目的地。
云晓喜欢吃东西，她想要吃饱，想要吃除了根麦外的东西，她没有在一个地方多加停留，一有机会就会前往下一个幸存者聚集地。
后来，她想要去天眷地。
盛禾不知道自已哪句话戳到了云晓，此时她表情很复杂，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跟调色盘一样。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始纠结。
纠结在一点，弱者的筹码真得算作筹码吗？
不算的。
她摸着自已口袋中仅有的能算作“食物”的东西，抽出一片，递给云晓，“这是一种……糖，不能咽下去。”
云晓回过神来，瞪大眼睛，一把抢了过来，“我就知道你有好东西！”
她把那片东西翻来覆去看，咬掉一个角，初入嘴时有些偏硬，越嚼越软，也越嚼越韧。
甜蜜的滋味充盈着口腔，她珍惜地咀嚼着，直到一丝味道都感受不到，才在盛禾“不能咽啊”的提醒中，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
“可笑。”她对着盛禾翻白眼，“没有任何吃的能从我的嘴里出来！”
她把剩下的包起来，冲盛禾伸出手，肯定地说：“你还有吧，再给我点。”
盛禾又掏出一片，在她的目光中，又忍痛掏出第三片。
云晓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要。
她说：“进城后，我会帮你三个忙。”
这口香糖，在这个世界或许真得是“价值千金”的东西，既然给出去了，盛禾就不会后悔，她点头说好。
很快，外面的天色亮起，卫兵叫排房内的人起床。
云晓再打了几个响指，原本屋内一动不动的人们全都翻动、清醒过来，他们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自已被催眠了一晚上。
甚至于阿秀都是多看了盛禾两眼，没有说什么，而那个孩子，依旧低眉敛目，不说话。
人们出门在外集合，云晓跟盛禾走在后面。
“你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待上一晚吗？”云晓低声问盛禾。
盛禾摇头。
“因为这房子的地下，埋得有东西，可以消除外来人身上残留的辐射。”云晓指了指地板，“再告诉你个常识吧，万物相生相克，在辐射最严重的地方，同样有解决辐射的方法。”
“报告队长，少了一个人。”前方传来卫兵的声音。
盛禾不由望过去。
“少就少吧。”卫兵队长的视线淡淡扫过来，“没进城前不算星琉城的人。”
“是。”卫兵转向人群，“你们中的异能者，出列。”
云晓对着盛禾摆了摆手，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队伍。
而不远处的阿秀拉着小孩的手，也走出队伍，“这孩子是，我是、我是他的监护人。”
“你们一起过来。”一个卫兵带着他们直入城门。
而剩余的普通人们，还有其他的考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