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淅沥沥的雨声不停,在这座喧嚣的钢铁森林中倒也并不显得拥挤。大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在这样的天气中,与家人坐在热腾腾的饭菜前,应当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枝丫上的树叶再次支撑不住雨水不断的击打,在不甘的耸立两下后终于被扯断最后的根系,被狂风裹挟着,飞向高处,

它划过翠绿的杏树,没有停止;划过一朵朵盛开的伞花,没有停止;穿过霓虹映射下的天桥,风却变得更烈。

它来到了一处黑暗的巷子内,它停止了。

兴许是因为廊内墙壁阻隔住了怒号的狂风,它停在了这个城市内最不起眼的巷子中,这里是富人的下水井,也是穷人的避风港。

“啪”,黑色的雨靴踩在水坑上,激起的水花将一边刚刚落下不久的树叶压塌。

男人靠在巷子壁,站在屋檐下,全身缩在雨衣内,只露出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方不断击打下的雨水出神。

远处高楼璀璨的灯光照不见男人的样貌,却将他嘴中烟头飘散的烟雾映射的格外通透。

远处停着一辆警车。

“喂,老李!”,对面门侧的灯光亮起,一个同样披着黑色雨衣的男人打着电筒,从楼道内走出,他的头顶却没有戴雨帽。

四处张望后看见正在抽烟的他,方才大喊一声,熄灭了手中的光源,跨过黄色的警戒线,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老李”方才回过神,探出头招了招手,示意自已听到了。

嘴角的烟被他随意一丢,吐出最后的烟圈后扔在了地上,被漫不经心的碾灭。

“没有找到?”,男人走得近,老李捯饬了一下自已的衣服,顺便从兜内掏出一根烟,递给男人。

“害,甭提了”,男人随意一摸湿漉漉的发尾,接过烟叼在嘴中,将头凑近“老李”左手的火机,另一只手罩住烟头位置。

“咔嚓”,火光亮起,刚刚消散的烟雾又开始在二人身侧蔓延。男人舒坦的吸了一口,“没有啥有用的信息,人早跑了”

“嗯”,“老李”对此没啥表示,只是沉默着靠着墙,悄无声息的望向巷子上那一栋亮着光的窗户陵——那是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亮光。

男人吸了一口烟,发现“老李”没有说话,疑惑的抬起头,看见他正看着灯光出神。

“人老了,也不敢动,儿女在外地打工,说不准哪天就在家里去世也没人发现”,男人伸出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灯光。

“独居,这种巷子也就是这一片没啥人,建筑老化,一个个都盼着拆迁呢”

“老李”皱起眉,“发生这种事,为啥她不搬走?”

“不知道”,男人蹲在地上,听见问询后只是摇了摇头,“怕儿女找不到吧”

“老李”沉默下来。

“有怀疑过对方,但完全没有作案动机与时机,当然,具体情况还要看部门那边怎么说”

“不过有趣的是”,男人顿了顿,显然没有说完,注视着“老李”突然笑出声来,对着楼上挑了挑下巴。

“那是一个老外”

“……”

两人还在不停嘀嘀咕咕,没有发现在巷尾深处的拐角,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悄然出现。

一支刀刃正被其握在手中,在大雨的冲刷下反射着幽光。

“不过,说起来,对于这起案件,咱俩也没有啥参与的必要”,男人终于抽完烟,结束了闲聊,直起身来,拍了拍“老李”的肩膀。

“证据不足,局那边还有事情,已经有人来接替咱俩的工作了”

“老李”听闻后回头望向那间亮着灯光的房间,最后还是犹豫片刻,转身向着警车走去。

“这大雨,我得让我媳妇出门带着点伞……”

男人唠唠叨叨,紧跟“老李”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两人的交谈在大雨中也变得朦胧,最后彻底伴随着引擎的发动声消失在空气内。

一对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死死注视着二人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内,才一缓,随即消失在窗边。

她拉上了窗帘,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浑浑噩噩走到房间内,瘫倒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面前尚有余温的热水,眼神格外空洞。

“不行,我要马上离开……”,她终于想起了什么,衰老的身躯却不受她控制,一阵一阵的发抖。

她直起身,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卧室,生怕那两个警察再杀个回马枪。

作为一个独居老人,虽然在中国土生土长,不过仍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她特意伪装出一个独居老人瘦弱不堪的假象,便是为了自已可以脱身。

瞒报的情况不算少,要是不赶紧走,可就没机会了。

“叩,叩”,也就在这时,两声沉闷的敲门声突然在房间内响起,将闷头翻找的她吓了一跳,当时脸色就变得青灰,双腿不断打颤。

“不……不会吧”,她咽了一口口水,“难道……难道发现不对,回来了?”

她不敢动弹,敲门声却丝毫没有停止,还是规律的隔两下一顿。

“不……不对……”,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卧室的窗户口。

并没有警车的灯光。

她颤颤巍巍的扶着墙,慢慢走到窗户边,小心的探出半个头,可面前的情况却让她傻了眼。

没有,什么也没有。

没有警车,也没有人。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远方的霓虹城市在大雨中矗立,像是隔离开一切的高墙。

雨水连成丝,并不时从窗沿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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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显然已经走远,那么,在自已房间门口敲门的是谁?难道还有一个警察?

不可能是这里的住户吧,这里现在只有自已一个人住这栋楼,就算走人,大半夜敲自家房门干什么?

敲门声还在继续,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此刻却莫名的诡异,让老人喘不上气。

“到底是谁……”,她自言自语,面带恐惧的望向门口,身体僵硬,全身冷汗直冒。

“刺啦刺啦”,也就在这时,灯光在闪烁几下后突然熄灭,像是电路老化,最后的亮光消失在巷子内,整个世界化为了黑暗。

这下子可给老太太吓得不轻,

不过好在,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在不知不觉间,可能是觉得屋子里的人不想开门,敲门声连同光明,一起消失在了房间内。

不过她仍然不敢动弹,在窗边呆立几秒后,发现没有人走出楼道,心里有些发凉,但也让她缓过神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客厅。

入目是一片黑暗。

只有客厅悬挂在墙壁上的钟表还在“滴答滴答”响个不停,让人昏昏欲睡。

“……”,老人站在房间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理智告诉她要马上离开这里,但心理上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

没有人从楼道内出来,就说明那个人可能仍然站在门口,可能正等待着机会。

她抬起头,摸索着摁动墙上的电灯开关。

没有响应,看来真的可能是因为下雨加上电路老化,方才使灯光消失。在尝试了几遍后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咚,咚,咚”,心脏跳个不停。

若不是在这样的时刻,老人真的会觉得自已变得年轻许多,心脏都跳的这么有力。

她定了下神,缩回手,缓慢退回房间内,伸手拉住门板,想要先锁上房门再另想办法。

但也就在同时,当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时,她突然发现自已的眼角右方出现了什么异物。

是那种突然出现的,但是老人敢确定,之前明明没有这道影子!

那是卫生间的方向……

是什么呢?

发现这一点的她动作变得僵硬,维持着拉门的姿势,却无法移动分毫,视线停止移动。

看那个轮廓,是人吗?还只是门板?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咬牙,却始终不敢将目光重新移向那个东西,就这么僵硬着姿势,再次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咔擦”,一道雷霆在空中炸响,穿过厚厚的雨幕,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将老人视线中的那个东西照的闪亮——

什么也没有。

余光看到的,只有黑暗的卫生间内厕,别说人影了,一点杂物遮挡都不存在。

难道,真的是她看花了?

光芒很快的就消散,也让老人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点。

万幸万幸,不是人。

这回她胆子也大了些,想了想后还是从房间出来,扶着墙壁,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认真听了听。

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心中微喜,难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不过她归根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在迟疑稍许后想到那两个警察提到的换班,还是有些焦急,随即也不再犹豫,

她将自已的身体贴在门板上,透过猫眼小心的向外面看了看。

什么人也没有。

侧面也没人,只是黑黑的楼道,充斥着一股诡异与骇人的气氛。

她松了一口气,

这就代表,自已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不行,自已要赶紧离开!

她心里想到,随即一狠心,就拉开了门,楼道内仍旧静悄悄的,看起来一点危险也没有。

待到环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后,她才小心的关上门,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楼道口。

“诶!”,她一摸衣服兜,想要探出手机订票,但一摸才发现空荡荡的,只有一串钥匙。

她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