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死了没准就能回去过好日子了
馒头从醉梦楼出来,许子春正在等他,仍旧是坐来时的马车,秦淮风大概是怕人死大街上太难看。很快就到了住处,现在的住处是木峥的一处小宅子。
换了酒杯喝了下去后,馒头一直陷在自已要死了的恐慌中。他想这便宜爹的毒药什么鬼,怎么就不能赶紧给个痛快。
正心内戚戚焉,馒头没倒下,许子春倒了。
他脸色惨白,脸上全是冷汗,极力忍耐着痛苦。该毒发的没事,该没事的毒发了。馒头这才后知后觉,那酒有问题。
“你怎么了!哪儿!哪儿不舒服!咱们去最近的医馆!你撑着点!”只是刚将许子春放到榻上,他自已便也开始腹中绞痛。
馒头想起最后的那杯酒和那句话。原来亲缘实在薄是指这个,秦老狗连自已亲儿子都杀!
强撑着要出门去找人,却发现门口被人把守着,馒头冲也冲不出去,扯着嗓子喊救命,那刀瞬间就架到了他脖子上,刀刃太过锋利刚碰到皮肤就渗出血来。
“这门两个时辰内,你们是不能出的。”两个时辰后就死透了,上面吩咐了,连尸体都不用管,只要到时间走就行,是个轻松的差事。
馒头又强忍着疼痛退回了屋内,许子春在榻上因为太过痛苦身子弯成了熟透的虾子。
“馒头…”他声音又轻又抖,喊着这个由他取的名字。
馒头赶紧应声,“在。”
“秦淮风和你说什么了。”许子春知道自已是中毒了,可在那荼蘼间只饮了一杯酒,是馒头递过来的。背叛吗?
“他!他说公子你勾引我罪无可恕!还要我把毒酒给你喝,我都跟他说了!我说,我说你没有,咱们什么都没有,他就是不信!”
馒头说着喉头突然哽了一下,他用力咽了下去,接着说,“我当然不肯,可我又没有办法…只能换了酒杯…可那,那姓秦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有毒的那杯才是没毒的!”
也就是说,到底那杯毒酒还是被他自已亲手递给公子了。身体的折磨,对死亡的恐惧,愧疚无语,很多心情杂糅在一起,让馒头的眼泪流个不停。
许子春听到这脸上的神情却好似好受了些,他还是那个熟虾子的动作,脸正对着伏在床边的馒头。
“你换了酒杯?你原本打算替我死吗…”
“我其实更想咱们一起活着,可只能选一个的话,我还是选公子,我在这世界上一无所有,如果不围着你转,我还真是迷茫得很。公子就不一样了,你能做很多事。”
“我其实才是一无所有,不过你肯选我,这真不错,”哪怕还是得死,人嘛活不了就死,死不了就活着,就那么点事。不过小馒头一个人的话,会因为善良被欺负吧,早知道这么早死,就教他点做坏人的本事了。
“公子是不是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活?”馒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体的痛苦好像越来越小了,秦老狗还算有点良心,找了个不痛苦的毒药给他吃。
两人此刻的脸凑得很近,馒头今天穿的是许子春从前穿的白衣长衫,被他压了箱底,想着不能浪费,于是自已穿了起来。脖子上的血蹭到衣服上,像开到糜烂的花。
许子春将眼前的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怎么,我死了你就不活了?”
“姓秦的觉得咱们两是那种关系,我换酒杯又被他看见了,他忍不了,将你的毒酒也分了一杯给我,这下咱们都没得活。真倒霉,本来都要回桃李村了。”
许子春脸上的迷茫被痛苦遮住,“这都要杀你泄愤?那要是被他知道自已其他的儿子也好男风,他一把年纪恐怕还得再拼个儿子,因为不够他杀的。”
虽然时机不合适,但馒头还是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
“公子,要是这回大难不死,你有想做的事吗?”
“那还用想,寻仇去呗。”
“寻那姓秦的仇不容易吧,不得沉淀个十年八年的。”
“嗯确实有些难度,不过我的话十年八年用不上,三年五年的吧。”
馒头听着又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啊,有点事做也不错,其实我总觉得公子你对什么都不太热衷,你什么都愿意尝试,可没什么能真正地留住你。”
“不论什么,只要太过热衷就会变成执念。我不喜欢被情绪左右的日子。”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方才那看门的说两个时辰,意思是两个时辰后,他们就会死了吧。不过还好,小白给的宝贝还在。
馒头将贴身带着的存真果实拿了出来,扒开许子春的衣领,用手按在他心口。冰凉的触感,让许子春舒服不少。
“你做什么。”
“这是小白给我的宝贝,可以起死回生,可真要用了,我又怕它是假的。”
“那头白狼吗,你还真有些不寻常的本事,早知道回来这么多事,不如跟着它在山里过活,逍遥自在,还不用看书。”
许子春将馒头放在他胸前的手握住,“若真这么神奇,你留着自已用,本就是我带累了你。”
馒头却下了力气不让他动自已的手,这东西一早就说了不能自救。
“我也不知真假,不过这东西怎么也得给你用,毕竟我没公子那么聪明,寻不了秦老狗的仇。而且,我总觉得我死了也许是另一个开始,我时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人喊我,虽然叫的名字不是馒头,可我知道他们在喊我。没准我是什么富家小姐,死了就能回去过好日子了。”
“富家小姐?”
“对啊,再跟公子你说一个秘密,虽然身体是男人,可灵魂才是一个人的本质不是吗,我的灵魂是个女孩子。”
“怪不得,你每次帮我洗澡的时候都别别扭扭。原来你在占我便宜。”
“……这时候了,公子还要打趣我。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明明是生死关头,可许子春却觉得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圆满过。原来不论几次,他都会坚定地选择自已。真的有人会坚定地选择自已。
“不要在地上了,上来,咱们一处躺着,外面流言传的厉害,可别平白担了污名。”
许子春让馒头上榻,却怎么也不肯把手松开,只是往里侧让了让,留出刚好够的位置。
馒头就着手,用和许子春一样的姿势侧躺着,同他面对面。
“若你真成了富家小姐回去过好日子,那会不会寻我。”
“若我记得,我肯定会的。若是没有,那就是不记得了,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那我们还是死一处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辛苦去寻仇,你却根本不记得我了,只顾着自已过好日子。”
“别胡说,我不记得你可以来找我啊,梦里,他们都喊我,绾绾。”
“绾绾…绾绾…绾…”许子春念着突然呕出一口乌黑的血,大半都在榻上,一小半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耳后。
馒头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这一点都不见好。可还是不愿放弃,手贴着许子春的胸膛,贴得更紧了。
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不多时,馒头自已也呕出血来,满榻的血,两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说了这么久的话,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的那点时间谁也说不出来话,只是忍耐着互相望着。
叫是不会叫的,既无用也丢脸,从前看话本还说那些人求什么死的体面,不都是死有什么不一样,可到这节骨眼上,还真,就得死的体面些。
许子春先喝的毒酒,自然是他先死一步,意识消失前的最后,馒头都在心里数落小白。
说什么起死回生,人没死都救不起。
外面看守的人看时辰到了,进屋看了一眼,“呦,这还是一对儿!死了都不撒手。”
“有什么稀奇,他俩的桃色绯闻都传多久了,走走走,晦气死了,回去交差!”
等这两人走后,又过一刻钟,许子春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他胸口的存真果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