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许子春
许子春从前有另一个名字,秦沐。
他是秦淮风,秦家引以为傲的小公子,聪慧异于常人,早慧又长得可人心,阖府上下没人不宠着他。
还是个小团子时,奶声奶气学着秦淮风说话,秦淮风也不觉得不高兴,到哪都喜欢带着他,就像炫耀一样,小团子扇他一巴掌,他都要把手抓过来亲亲,然后说,打的好,有力气!
再大些时候,读书写字做学问,没有一样不是拔尖,秦淮风更是欢喜。再到他十岁考了童生第一,直接免试成的秀才。
秦淮风更是将这个出息的儿子看的跟眼珠子一样,这个京都都知道,秦家出了个天纵奇才,日后这右相府满门风头只会更盛!
可就在这样的时候,秦淮风收到一封匿名信,这信上就一句话。
多谢你替我养儿子,养的很好,多谢。
没头没尾,甚至没有证据,可秦淮风就是没法放下,派了一波又一波人去查这信的来路。
在此期间他看着曾经是他的骄傲的儿子,怎么都笑不出来,他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不论真假这刺是扎进去了。
他不敢滴血认亲,怕伤了孩子的心,也并不十分信这个东西。
调查的时间很长,那人很有本事,整整三年,一点消息不透,于是虽然扎着刺,但表面上还维持着,没有多亏待,只是有些冷落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秦沐。
直到那年秋闱的榜放下来,秦沐依然是第一,解元。
三年都查不出来,秦淮风也有些放下了,被这喜悦一冲,便又对秦沐好了些,宴请了满京都的高门大户,给他庆祝。
可就在这样的当口,递信的那人将消息放了出来,查了三年无果的人,此时得了消息,匆忙递给了秦淮风。
彼时秦淮风正在席间同人推杯换盏,都是在他手下的官员,这些官员上朝与他马首是瞻,下朝还要跟在后面拍马屁。
秦淮风看完手里的信,当时就将酒杯砸了,满堂高朋顷刻散尽。
秦沐呆在原地,看着宠爱自已,以自已为荣的父亲,此刻眼里仿佛射出淬毒的箭,让他重伤。
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他那么聪明,判断利弊很简单,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地喊了一声。
“爹?你,怎么了?”
秦淮风被这一声真心实意的‘爹’讽刺地退后一步,“别叫我!”
他有些站不稳般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来人!!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那人信中的意思,是有他亲儿子的消息,所以并不能轻举妄动,得徐徐图之。
秦淮风当惯了上位者,遇到事情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连秦沐也是傻的,他只是聪明,又不是神仙,这样的情况,很难不傻。
这件事从始至终,秦府上下都没弄出什么大动静,一如往常。
只是翌日,秦沐这个人,从京都消失了。
有不识相的人问起只说突发恶疾死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托词,可没人拆穿。
再出现,秦沐摇身一变,成了孤身一人的许子春。那个将他从秦家带出来的人,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任务完成拿着银子逍遥去了。
许,前任右相就姓许,被秦淮风陷害,满门没一个活口。那个带他出来的人,没消失前对他说,这个姓许的就是他亲爹,满门的血债,让他一定记得找秦淮风讨回来。
呵,真有意思,秦老头好歹养了自已这么久,算起来是自已占了他便宜,这个什么人,上来就给他扣了个血海深仇的大枷锁,凭什么他要管这闲事儿,就因为血缘?
太苍白了,比整日背的那些之乎者也还苍白。
许子春虽然换了个爹换了个姓,可他始终没见过自已的母亲,不论在哪里,他都没娘。
同人厮混的那些日子里,他也想过,能将自已搅和进这样的奇事里,他娘该是个绝色美人,不然也生不出他这样标致的儿子。
他浑浑噩噩的那三年里,将京都不入流的那些人结识了个遍,也将那些不体面的玩乐消遣学了个遍。
只除了一样,他不碰女人。
他怕回头也造出来一个什么小娃娃,然后活得像自已一样憋屈。想来人间受苦就去投别家的胎,他许子春是不会造这个孽的。
偶尔遇到些达官贵人,那些人用像是看狗一样的眼神看他,明明不久前他们还自上而下地仰视自已,现在却这么高高在上,浑身散发着优越感。
木清和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竟然能将蓬头垢面跟死狗一样的许子春,与从前那个浑身发光的秦沐联系起来,还认出了他。
许子春于是对他特别另眼相待。
木清和对他很好,劝他重新科考走仕途,愿意竭力帮他,只需要他做一件小事。
和她卧病在床的病秧子女儿定个亲。
说是有个仙人托梦给她夫人,许子春的八字和他家女儿互补,若是结为姻亲,他许子春金榜题名时,就是那个病秧子女儿身子骨好起来之时。
……
太他妈扯淡了,堂堂左相,这也能信,许子春在心里嘲笑了半天。
可看那木清和对自已女儿的关心担忧,全真无假,心里有些发酸。
其实这件事对他百利无一害,当朝左相的女婿,说出去都能羡慕死一大批人。至于金榜题名,他最会的不就是考试嘛,有什么难。
这就又走上了读书考功名的路,也是那时候,在雪天的京都,他遇见了馒头。
捡人他是一时兴起的,少了当时的任何一个契机,他都不会这么做。
血缘关系真那么重要吗?十三年,十三年的朝夕相处,说丢就丢了。
他就偏要捡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回来,养条狗熟了以后还知道不能跟别人跑呢,何况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