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他知道的,话本上说过,天上的神仙都会下凡来渡劫的。

少年的声音很小,翟姝没有听清楚。

“你……需要帮助吗……?”

少年突然一把抱住了翟姝,“前面……我娘……”,他指了指后面,突然意识到自已一手泥弄脏了翟姝的衣袖,愧疚地赶忙放下了手,吸了吸鼻涕,“救救她……”

“别、走!没、没关系的,你们、就看看我娘。”

少年声音还是有些抽泣,话不成句。

翟姝快要被这少年真挚的眼神烫出了个洞来。

反正今晚走不了,这样也应该不算是浪费时间。

“咦——你得跟我一起去——”

一柄长剑拦住了柯涯向后退的去路,翟姝早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现在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你自已要跟着我的,你总得派上点用场吧。”

翟姝弯着笑眼,柯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这不?这么快就到你的主场了。”

柯涯自认倒霉,低着头跟着翟姝他们走了,心里却骂了她好几遍,想着一定要快一点给翟姝下药。

……嗯……什么时候呢?

……到了金风殿?

那到时候怎么把翟姝拖走?

……义父说的接头人到底在哪?

金愿现在和她黏得有点紧,而且他只会下毒,打不过她们,怕搞不好弄巧成拙。

柯涯再一次抬起头,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一个不大的茅草屋。

太旧,太小,挡不了多少的风雨。

“就是这里,”少年熟练地点起了昏暗的烛灯,一路引他们进屋,“我娘几日前外出去城里给我买东西,不小心就感染了疫病。”

“求求你们救救她——”少年想必是也听见了刚刚他们的对话,心知这个穿着白衣的瞎子才是他们三个中真正能治病的大夫,“扑通”一下跪在柯涯脚前,不断叩地。

柯涯不为所动。

也许是这样的场景他见过太多了,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已不该为这样的事浪费自已的精力。

他学医,从来就不是为了救人。

“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

少年不断叩头,额上的血越来越多,可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坚定。

金愿靠在门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定定地看着少年次次的叩首,浅抿了抿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真正心硬如顽石的人,这点叩拜根本没有用处,但幸好,柯涯不是。

翟姝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了,刚想出手阻止,柯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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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救救我。

多么熟悉的词汇。

义父对他不错,训练虽严,但也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这么多东西中,却独独不教他武功,此次任务,说是任务,其实就是放逐。

一路上莫名其妙的绑匪,地痞,全身的医药毒物都被抢走,他瞬间就手无缚鸡之力。

求求你,救救我。

他不会承认是翟姝和南浔玉金愿他们救了他,是他们害了他。

柯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用手摸了一下女人的喉鼻等地方。

这样的举动虽然很危险,但仅凭之后的悬丝问诊,终究还是有些不够精准。

疫病传染之迅速,威力之大,古有记载,他认真地屏气摸了一下,就连忙后退,伸出两手把金愿和翟姝她们都赶出门外。

“小子,你方才说你得过一次这个疫病还挺过了它,那现在你过去,把这个线绑在你娘的脉门上。”

柯涯把线交给那少年,吩咐他。

“嗯,嗯。”

少年连连点头,迈着小步就跑到他母亲床边,按照柯涯的吩咐做好一切。

时间过得异常漫长,茅草屋内只剩下了柯涯和少年的一问一答。

翟姝和金愿站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声音。

金愿:“这瞎子看起来还挺靠谱的。”

“放心,我之前看到了,他脚踝上没有渊门的烙印,他不是渊门中人。”

翟姝转头看了金愿一眼,另开了个话题,问到了她身上:“你……这个月的单都接完了吗?”

“今天已经快十五了,三个人,你……”

金愿的个子没有翟姝高,可能需要踮脚才能够到她,金愿抬起头看着翟姝。

“快了,很快的。”

二人闲话聊谈间,屋内的问诊已经结束了,柯涯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走出茅草屋,可能是有些头疼,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疫病……不是一般、的疫病,是……人为的。”

柯涯斟酌再三,终于吐出这句话。

“感染者、会在一周内五脏六腑慢慢衰竭。”

翟姝突然发现他结巴的毛病好了很多。

他有些烦躁地踢走一颗脚下的碎石子,继续说道:“很难,如果能找到一些药材,可能、可以救活。”

柯涯不想看那少年,对着翟姝和金愿又说。

“他娘已经、耽误了最佳用药的时机,估计——”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少年打断了。

刚刚还一脸悲伤乞求的少年这下完全被愤怒覆盖住了。

“不可能!你别胡说!我娘不会死!我、娘、不、会、死!!!!”

“药——药——对了——药——”

那少年又抬起头,眸子里装满了一点近乎偏执的希望。

“你刚刚说药!有这个药就可以治好我娘的,对不对!我现在去找我现在去找……”

他有点癫狂了,嘴里嗡嗡地念着这句话,连是什么药要去哪里找都不知道,就准备要冲出去。

最后出乎意料,金愿拉住了他。

金愿和少年算是同龄人,年龄差不大多,身高也差不大多,只是可以明显地看出金愿更加成熟。

她表情严肃,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少年的两肩,狠狠地制住他,用力地晃了晃他的身子。

“你给我冷静点!”

“你给我冷静点!”

“你这样什么都挽回不了。”

那少年被这么一摇,魂终于回来了,不过刚刚亢奋的脸快速地变为灰败。

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已的脸,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哭得很大声,也很难听。

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这个巴不得一瞬间长大的孩子已经接受了自已母亲要死去了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