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飞特地请假回来,陪同我一起负荆请罪,我爸对我俩的欺骗实在是愤慨,气得跟只更年期母狮子似的,差点就要将我生吞活剥给吃了。在我拒绝了马上去复读今年再考的命令后,不出所料地,我被赶出了家门,老爸扬言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就当没生过我这不孝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老爸气红了眼老妈泪汪汪的场景,我还是哭了,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做个忤逆的孩子让两鬓斑白的父母那么伤心难过。可是,为了铭心,就算让我负尽天下人我也在所不惜。
陈一飞陪心情郁闷的我海喝了一场,第二天就被我塞上飞机回学校了,毕竟快期末考了,他不应为我浪费时间和精力,我已欠他太多。他每个月想尽办法跟家里要钱,把自已的形象糟蹋成纨绔子弟花天酒地,其实都省下来给了我。帮情敌帮到这个份上,也只是因为对我的一片深情,我既是感动又是惭愧,每次我对他表示感谢,他都只幽幽说一句“谁让你是我哥们呢!”
我陪着铭心撑过了一次又一次艰难的治疗,可是,铭心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医生们跟我说,他们只是尽量延长患者的生命,化疗并不能将每个病人都治愈,而且就算治愈了,复发的机率是极高的,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还是骨髓移植。我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骨髓移植的根本条件,一是骨髓,二是钱,两样我们目前都没有,难道只能这样一天天地等下去吗?
想到铭心可能随时都会离开我,我就无限恐慌,我无法想像失去铭心的日子,我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铭心或许也是想到了这一步,他居然写好了遗嘱。
那天,他被推去手术室后,我心慌意乱地翻看着他枕边的书,想让自已镇定下来,却无意中翻到了他夹在那本我们都很喜欢的小说《山楂树之恋》里的遗嘱。我内心大憾,根本不敢拆开,我实在无法面对。
铭心做完手术回来,看见我趴在病床上哭得死去活来,他强忍着疼痛,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我的宝贝猪一定会像静秋那样坚强地生活下去的,只要你活着,我就还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就真正的死了。”
我恨恨地把遗嘱撕了:“不要对我说这种鬼话,要活大家一块活,要死大家就一块死。关铭心,没有我的批准,你决不能丢下我,否则我就算找到十八层地狱里去也要把你找出来!”
铭心的眼眶也湿了,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分离,我们都这样深深地牵念着对方,谁舍得死去。
骨髓只能看运气,但钱必须提前备下,万一好运气突然来了,骨髓说匹配就匹配上了,没钱啥也办不成。我老爸咬牙切齿地跟我断绝了关系之后,当然不会再给我一毛钱,连我妈的财政大权都上缴了。因为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我妈以为事态平静我爸情绪缓和了,就做了一顿好菜备下好酒趁着我爸吃得正高兴时说了一句想来看看我,没想到他大发雷霆,说要是我妈敢来看我就把她也扫地出门,搞得我妈每次来看我都跟地下党接头似的紧张兮兮,除了拿点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私房钱接济我,根本不敢动家里经济帐上的一分钱,我爸这人当过兵性子倔有原则,说出去的话绝不收回来,我妈怕他真会把自已扫地出门,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地两头为难。况且这么大一笔钱,我家经济并不算富裕,估计也没那么多,我也只能靠自已想办法了。
我跟莫寒秋坦白了我现在的处境,说我必须在短期内筹到骨髓移植的钱。
莫寒秋看着我:“俗话说,富贵险中求。除了幸运的富二代,要靠自已挣快钱的话,也只有冒险了。轻舞飞扬这个场子相对来说还算单纯,来的都是比较有情调的人居多,或是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官儿。如果是狂魔乱舞,那就不会是跳跳舞这么简单了,那里的人可以一掷千金,但你想想,别人凭什么为你一掷千金,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想想清楚!况且,那一带不归我管,管那场子的是安莲,她跟我有过节,你去了日子不会好过。”
我也看着她:“表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为了铭心,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已。”
莫寒秋没法说服我,只好与我联手演了一场反目成仇的戏,我把自已演成了想钱想疯了的拜金女,她把自已演成了恨铁不成钢与我断绝关系的亲戚。她说,这样的话,至少安莲会对我放心点,不会明着给我使绊子挖陷井。
我去到狂魔乱舞,安莲表面上对我的弃暗投明赞赏有加,但暗地里自然是处处防着我,觉着我是莫寒秋派过来的卧底。我反正也只为赚钱,并不参与到她们之间的派别斗争中,一时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在安莲手下做事跟在莫寒秋手下做事,风格完全不同。莫寒秋的主旨是技艺上的突破,带给客人高雅浪漫气氛。而安莲则是追求刺激,最大限度满足客人的欲望。庆幸的是,经过老板特批,我仍然可以戴着我的面具。
第一天,我就领教了什么叫身不由已。
新人总是格外受青睐,我跳了一场舞下来,立即收到安莲的指示,一位客人点名请我喝酒。我自然是拒绝的,我只是舞者,并非三陪。而安莲却说,如果我拒绝,那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安排我其他事,我除了拿一份工资,什么外快都挣不到。想到病床上的铭心,想到我此行的目的,我咬咬牙去了,大不了拼了老命喝两杯。
我故意换了一条很保守的裙子,就是读书时常穿的格子裙,口红抹掉,长发随意披散。我想,这样的话,估计他们就不会感兴趣来对我毛手毛脚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走到他面前,我分明见他眼睛蓦地一亮,手里的酒杯停顿良久才终于放下。
他盯着我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报上在这里的艺名:“仙蒂。”
他摇摇头:“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名字。”
我也摇摇头:“先生,我在这里的名字就是仙蒂。”
“好吧!仙蒂小姐,请坐。”他绅士地为我拉开椅子。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为我倒了一杯酒。
我松了一口气,幸好只是小半杯红酒,如果来杯白的,就我这三杯倒的酒量,估计今天的舞也跳不成了。
他轻摇着杯里的酒,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仙蒂小姐的家乡何处?”
我也轻摇着杯里的酒,也漫不经心地答:“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不过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罢了。”
他轻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好个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我也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里的游戏规则,就是勿需知晓,欢乐即可。我要上台了,不好意思,失陪!”
我赶紧溜,省得他再继续给我倒酒,到时我真不知喝还是不喝,不喝得罪他,喝了我自已醉倒了可不得了。
第二曲舞毕,安莲亲自把我带到一个VIP包厢,里面四男两女,两男站立两男坐着,坐着的男人看起来接近五十,啤酒肚很明显且油光满面,分别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看这场景,两人肯定来头不小,否则安莲不会笑得如此谄媚。
其中一个发线明显后移到头顶的男人对我说:“把面具摘下来。”
我自然是不肯的。
安莲赶紧为我找借口:“仙蒂这几天脸上皮肤过敏,可不能吓着盛老板您,您看就让她陪您多喝两杯尽尽兴如何?”
那盛老板狐疑地看了看我,对安莲说:“小安你可别忽悠我,你这哪会有脸长得见不了人的小妞?”
安莲过去一屁股坐在那盛老板身上,撒娇:“盛老板您都是我多年的老主顾了,我忽悠谁也不敢忽悠您啊,给我一个水缸做胆我也不敢!”
那盛老板见安莲如此,也没再揪着不放,随手拿起桌上一瓶威士忌就倒了满满一大杯,推到我面前:“仙蒂是吧?来,干了!”
我心惊,好家伙,一上来就这么猛,这一大杯喝下去,我非酒精中毒不可。
可人家是安莲的老主顾,看样子不是大官就是富豪,我哪敢得罪,只好婉转地说:“盛老板,真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酒量不好,实在喝不了这么多,您看我用这杯酒给您跳个舞怎么样?”
那盛老板转头对坐旁边的男子笑着说:“老霍,你说是让她喝呢?还是让她跳?”
那名叫老霍的男子看了我一眼:“还是让她跳吧,老喝酒多无趣。”
盛老板说:“你跳也行,只是有一个条件,要是杯子里的酒洒出一滴,你就得把这杯酒喝光。”
我看着这杯斟得盈满欲滴的酒,心里有些打鼓,但是,跳一场还有一线生机,不跳的话,不喝光安莲也不会放过我。莫寒秋说得对,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不付出点代价,别人凭什么为你一掷千金。
我将酒杯稳稳置于掌中,跳起了轻舞。只要腰肢足够柔软,下盘功夫够扎实,只动手指而掌心稳,酒不洒出来还是可以做到。
我屏住呼吸跳完这场舞,额前已出细汗,所幸杯中酒一滴未洒。
最后舞定的时候,响起了掌声,是那姓霍的男子。
我将酒杯放回桌面,踮起脚用舞姿轻盈地鞠躬:“谢谢盛老板和霍老板的赏识,仙蒂祝两位大老板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盛老板拍着安莲放在他大腿上的纤纤玉手,笑容满面:“小安,你很有眼光啊,这小姑娘还真有点意思!”
安莲媚笑:“入得了盛老板的眼,是她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
“我得回去准备下一场舞了,祝两位老板玩得开心!”我看这满意度还挺高的,趁机想撤,这种场面还是早走早好,晚了估计他们又得出什么妖蛾子了。
“不急!”盛老板开口,对安莲说,“这小姑娘留下来陪我,小安你回去忙吧!”
安莲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留下。
我急了,这两个大BOSS一看就不好惹,我留在这里一会估计连骨头都没得剩,一急之下冲口而出:“我不是三陪,我只跳舞!”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糟了,真是嘴巴比脑子还快的二楞子。
果然,安莲的脸沉了下来。
她对着盛老板说:“盛老板,我失陪一下,教教她做人的道理。您放心,一会她就乖乖的回来!”
盛老板心领神会地笑笑:“小安就是懂事,去吧!”
安莲把我带出包厢,气不打一处来:“你要矫情你就回莫寒秋那去,在我这里就别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你不是要赚钱吗?光在台上跳跳舞就能赚大钱?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聪明全世界都是傻子吗?人家是来找乐子的,你以为人家是来捧公主的啊?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要么去见盛老板,要么滚回去。”
我没法子,食得咸鱼须得抵得渴,我的确不能又要赚钱又要清高,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出淤泥而不染,我现在没条件任性了。
“那个盛老板好像很难搞定的感觉,他有什么喜好?又有什么忌讳?安姐您能不能提点一下?省得我不知头不知路到时给您添麻烦。”我没应付过这种场面,自然是要虚心请教的,不然得罪了大人物,分分钟被弄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小丫头倒是精乖。”安莲见我服软,就没再为难我,“其实盛老板也不难搞定,他喜欢热闹,喜欢看美女酒后憨态可掬的样子,你喝两杯就装醉,给他唱唱歌跳跳舞说个笑话猜个谜语什么的。如果他跟你猜拳玩骰子,你也不要太较真,偶尔赢一下他就好,输了就撒娇只喝一点点,不能处处要强,男人都不喜欢处处胜过自已的女人。如果他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你就扮乖讨饶,实在躲不过,你就装吐跑出来躲一阵,千万别跟他硬碰硬,他可是个大官儿,你开罪不起的。”
“那个霍老板呢?”虽然看起来那霍老板和善很多,但同样是大BOSS,一个都不好得罪啊。
“霍老板是个生意人,为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跟他老婆应该感情挺好的,他从不叫我们这的姑娘陪他过夜。反而喜欢吟两首诗词什么的,是个文化人出身,你看着办就是了!”安莲还真是无所不知。
“谢谢安姐提点!”我自然晓得轻重。
“进去吧!记住,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别以为你戴着面具别人就看不出来。”安莲果然不愧是久经沙场的人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