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戴手上太显眼,我们买了项链把它串起来每天戴着,每次在课堂上看见铭心脖子上挂着跟我脖子上同样的戒指,我就禁不住甜蜜蜜地傻笑。坐旁边的陈一飞总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总问我是不是捡钱了还是中彩票了笑成这副德行,我白了他一眼,还是笑,就像幸福满满地要溢出来了,唯有通过笑意才能缓解,不然就要高兴得发疯。

我总是迷信四叶草关于幸福的传说,可是我从来没有找到过四叶草,一大片一大片都是三叶的,也许这人世间本就这样,多是三叶的残缺,四叶的圆满是非常稀少的,所以幸福才更值得珍惜。

那天我生日,这是我与铭心第一次一起过生日,他把我带到一个纹身店,说要送我生日礼物。他拿出一棵漂亮的四叶草图案,还有一个很古怪的符号,他说这是古埃及代表永恒之爱的符号,以后就是我们的代号了。他让纹身师纹在我俩的脚踝内侧,小小的不是很显眼,穿上袜子就可以隐藏。

我没想到一向古板的铭心居然会这么潮,自然是大大的惊喜。我从小到大,虽然内心隐藏着小小的任性,但一直以来表象都是个乖乖女,从来没想过纹身这种事,怕被我那个强势的老爸打死。现在铭心说要跟我一起纹个终身印记,我自是把老爸的碎碎念抛脑后去了,男人是有了新娘忘老娘,女人也可以有了新郎忘老爸的嘛。

本来铭心是要纹身师下麻药的,怕我疼。纹身师估计是觉得图案小,再者想省点钱,毕竟麻药不便宜,就忽悠我们说只是轻微疼像小蚂蚁咬似的忍忍就过去了打麻药对身体不好什么。于是我也就大义凛然地说为爱受点疼怕什么来吧来吧我不怕,事实上,两分钟之后我就后悔莫及了,针扎在腿上那个疼啊,你问问受过容嬷嬷针刑的紫薇就知道了。可纹身师说皮肤已经破了不能再抹麻药了,我痛得呼天抢地眼泪哗哗的,铭心只好把胳膊伸过来让我抓,大半小时下来,铭心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跟彩虹似的。

完事后,铭心看着没一块好肉的胳膊,幽幽地来了一句:“看来你以后给我生孩子只能剖腹产了。”

我抹着眼泪,问他:“难道你不疼吗?”

铭心扁着嘴:“远远没有我的胳膊疼!”

我笑了:“你这么耐疼,以后由你来生孩子好了!”

铭心也笑了:“行啊!等你有这个本事让我怀孩子再说吧!”

我转头向纹身师凶巴巴地说:“费用打八折,你看你让我哭得,眼睛都红了,你看我家关哥哥的胳膊,买药膏都要好几十块钱了。”

纹身师估计也内心有愧,或是怕我因为他的大忽悠揍他,赶忙一迭声说:“行行行,就打八折。”

我俩相互搀扶着一拐一拐地出门去了,路上见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搀扶着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我俩对望了一眼,甜蜜地笑了,我们将来一定也会像他们一样,白头到老相依相偎。

虽然铭心平常很疼我,但课代表连座罚还是同样毫不留情。陈一飞这家伙两年多来从来就只会给我惹事,这不,课堂摸底测试,这家伙楞是趁铭心被老毕叫出去的那一小会功夫直接把我试卷给扯过去了。你说扯就扯吧,妈的还一点技术都没有,直接把试卷给我扯成两半了。那哗啦一声巨响,直接吸引了铭心和老毕的目光,我的试卷,一半在自已桌上,一半在陈一飞手上,妥妥地被抓了个正着,我那个冤,都没处说理去。

因为老毕在场,铭心罚得特别狠,直接零分,两人都罚跑操场二十圈,四百米一圈的操场啊,我从来没跑过那么长,都快赶上马拉松了。我瞪着陈一飞,眼睛嗖嗖地射出小飞箭,该死的家伙,一会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放学后,雷声阵阵,看着很快要有一场倾盆大雨。

铭心又化身红脸关公威风凛凛地站在二楼监督我和陈一飞的罚跑,我幽怨万分地抬头盯着他,希望得到特赦,谁知这家伙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摆明了不会徇私。

我咬咬牙,提腿跑,小样儿的,等着我跟你秋后算帐,看你要当铁面无私包青天,哼!

陈一飞紧随着我,我心里恼他,想跑快些撇开他,谁知这家伙估计是这些年跟我一样被罚跑多了,同样跑得贼快,半步都甩不开。

他一面跑一面跟我搭话:“方郁紫你别生气嘛,一会我请你吃牛肉拉面,你爱吃几碗就吃几碗。”

我瞧都懒得瞧他,以为几碗牛肉面就能化解我的冤屈和这些年来他屡屡连累我的深仇大恨啊,想得美。

他还不死心,一副嬉皮笑脸:“要不我以身相许,许给你做牛做马侍候你一辈子怎么样?”

我继续不搭理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

他又发挥打不死的蟑螂品德,继续碎碎念:“你看看我,身强体健,无不良嗜好,忠心耿耿,幽默风趣,除了学习成绩比你差一点点,其他的都还配得上你嘛,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把我给收了?”

我作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给他,这家伙,脸皮居然比我还厚。

他居然笑了,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方郁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和做鬼脸的样子特别可爱,看得人心痒痒的。”

这时,一个巨大的闪电劈了过来,雷声随后响起,轰隆隆的,大地都为之一震。

我捂住耳朵对着他大喊:“陈一飞你离我远点,干这么多坏事遭雷劈别连累我!”

他也对着我大喊:“方郁紫我就粘着你,要死死一块。”

我伸腿踹他:“滚!谁跟你死一块了,你给我死远点,这些年我被你连累得天天跑万里长征我容易吗我?都不知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钱没还,老天派你来折腾我!”

他灵巧躲开,身手一如当年:“很有可能,你起码欠我几百亿,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还有它喵滴十六圈呢,我得省点力气。”

他嘿嘿笑:“不急,咱们慢慢跑,就当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散步咯。”

我真拿他没辙:“你吃错药了吧你?我饿着肚子在这跑,你说什么见鬼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语文考试不见你答得这么顺溜。”

他还是嘿嘿笑:“情景不一样嘛,对着你跟对着脸都皱成麻花的语文老师感觉怎会一样呢。”

我见这话越来越往暧昧方向去了,识趣闭嘴。铭心还在楼上看着呢,万一他的顺风耳听见了以为我在跟陈一飞调情怎么办?

陈一飞见我不搭理他,就一直叫我的名字,跟唐僧念紧箍咒似的。

我心里着急,想快点跑完撇开他,这家伙今天估计是真吃错药了,平常也没见他有过这样纠缠不清的举动。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有十圈呢。

此时,酝酿埋伏已久的暴雨跟突然踩上的地雷似的蓦地爆发,操场一阵昏天暗地飞沙走石,连楼上的铭心都看不清了。

我的手突然被人牵住,我希望是铭心这家伙终于不忍心跑下来把我牵回去,可定睛一看却是陈一飞。我赶紧甩开他,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跑得飞快。

就这样拼命地又跑了一圈,终于见到铭心下楼来,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脸色铁青,却不发特赦令,我也不敢停,这家伙威严起来我还是有点怕他的。

陈一飞跟了上来,不屈不挠地又把手牵上来,完全视一旁的铭心而不见。

我火了,转身一招亢龙有悔狠狠拍他。

他疼得呲牙裂嘴的,可就是不放手。

我大吼:“它喵滴陈一飞你神经病又犯了是不?给我放手,不然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

陈一飞也大吼:“它喵滴方郁紫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吗?我今天就是不放手了怎么着,你咬我啊!”

我去,竟然当着铭心的面表白,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赶紧去瞧铭心的脸色,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化成炭黑了。

他也淋着雨,站在那里笔直的跟旗杆似的,眼尾都不扫我一下。

我急死了,看这情形,他不会以为我脚踩两条船吧?

陈一飞抓住我的手,死死地盯着我。雨水大得迷糊了我的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手心的炙热,快要把我烫伤。

我坚定清晰地告诉他:“陈一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一飞咬咬牙:“是谁?”

我看了铭心一眼:“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所以,你放手吧!”

陈一飞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也不放手,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雨里,旁边是我的铭心。三人行必有我师,难道他此刻就真的只想当个老师吗?我心里恨恨的。

僵持在雨里良久,铭心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拆开陈一飞紧抓住我的手,声音里隐藏着将要爆发的怒气:“你们两个给我继续跑,一圈也不能少。”

我拔腿跑开去,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铭心还是放下老师架子来干预了,难过是我与陈一飞多年的哥们情义算是玩完了。

我一圈一圈地跑着,陈一飞也一圈一圈地跑着,铭心站在雨里像座铁塔。

谁也没有再说话,各自心里的滋味也只有各自才晓得。

跑完二十圈准备撤,铭心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不看我。

我心里郁闷至极,陈一飞发疯又不关我的事,这事也不能赖我头上啊,我淋着雨跑了这么久也不怕我来个感冒发烧肺炎什么的,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也小孩子心性地赌气不理他,自已去自行车棚取车准备回家。

陈一飞被早等在校门口的车接走了,本来他是死活不肯上车的,后来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戴眼镜梳发髻,鬓角略有几丝银发,十分的端庄优雅却带着一丝威严,陈一飞只好乖乖地上车了。临上车的时候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他眼睛里有着委屈和忧郁,我心里又起了一丝不忍,转身走了。

我取了车骑上,想到铭心不搭理我,眼泪都要自已崩出来了,我这回真是太冤了。

同学都走光了,就只剩我一人孤伶伶地骑着车。骑到半道,被一只手抓住了车头逼停了下来。

我眼睛模模糊糊的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泪水蒙住了,一时看不清车前的人,但一向只有陈一飞这家伙会如此耍赖,我以为是他下车来拦我,一时怒意大发,大吼:“陈一飞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你了,你再发疯老子灭你全族!!!”

车前的人反倒笑了:“看来传闻真的不能相信,人人都说方郁紫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堪称本世纪最完美的淑女,我看倒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居然要灭人全族。”

我听出是铭心,眼泪哗哗的可跟暴雨媲美了,却仍嘴硬骂他:“滚蛋!你才冷酷无情,你全家都冷酷无情!”

铭心过来将我拦腰抱下:“我就只有你一个家人,我冷酷无情,那你怎么不是冷酷无情了?”

我被这凄凉又温暖的话给噎住了,是啊,他就只有我一个家人,我怎能跟他真生气,我怎忍心真不理他。

铭心亲了亲我的脸,温柔地说:“咱们回猪窝去吧!”

铭心为了方便见我,从教师宿舍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因为我像猪那样爱吃贪睡又经常耍无赖,他给我取了个小猪的外号,亲昵的时候会叫我宝贝猪,对我的耍赖无可奈何的时候会叫我赖皮猪,所以我们的温暖小家就被叫成了猪窝。

他骑着我的自行车,我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虽然雨很冷,可是心很暖。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就因为他是老师我是学生,虽然已是二十一世纪,但世俗的眼光对这些异于平常的爱情从来都不会善意,我们只能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生根发芽,而不能光明正大地生长在阳光下。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穿着铭心的T恤短裤跳到他的床上窝着,被窝里贴心地放了个暖水袋,我抱着它甜甜地笑了,被人疼爱的感觉真好。小娃儿的时候父母也是很宠着我的,可出了姐姐的私奔事件后,他们就对我非常严格,总是强调要优秀要独立要做个能光宗耀祖的女孩子,平常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毫不含糊,跟培养未来国家主席似的。我那些春花秋月的少女心楞是不敢在他们面前表露半分,男同学的明恋暗恋一旦有点苗头,立马会由我妈这个妇联主任出马去处理,搞得全校人都晓得我这个妹子是周敦颐的莲花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于是我就伪装成了冰清玉洁孤芳自赏的傲娇女,反正也没谁能让我真正动心的,直到遇上了铭心。

铭心洗好了澡出来,我自动自发地跳他怀里让他给我吹头发,我的一头长发是铭心最爱不释手的,他长长的手指携带着暖风柔柔地穿梭在我的头顶和发间,那种温柔触动是毕生难忘的。

他一边吹头发,我一边在他脸颊嘴唇下巴脖子胸口这些我嘴够得着的地方乱亲,感觉他浑身发热手发抖却又拼命压制自已,我坏坏地笑了。

他狠狠地往我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坏猪,别捣乱!”

“我亲爱的关哥哥,一个十八岁水灵灵的大姑娘坐你怀里你竟然忍得住,传说中柳下惠是生理有问题才会这样,嘿嘿!我来检查一下看你是不是生理也有问题!”说着,我就色胆包天地往他那里摸去。

铭心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推开我站了起来,一不小心用力过头了把我推到床头撞得咣当响。

我抚着痛死了的额头哀怨地看着他。

他赶紧过来对着我的额头又吹又摸的哄:“宝贝猪乖,吹吹就不疼了哦~~~~~~”

我将他扑倒,压在身下,吹气如兰地问他:“你真不想要我?”

他把我的脑袋按在他胸口上,喘着气,声音吵哑:“想要得要命,可我不能这么自私,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真正成熟了可以嫁给我了再给我,不然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我才不会后悔,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不会再去爱其他人了!”

他轻抚我的脸,怜惜地说:“傻孩子,万一我比你早死呢?”

我抱紧他,想到生生死死这种问题有些害怕:“你不能比我早死,你若死了,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劲儿,我跟你一起死算了!”

他笑了:“真是个傻瓜,我可不许你这样,你和我都死了,那我们的孩子岂不又成孤儿了?”

我也笑了:“不会啦,等我们死的时候,他们早就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们了。”

他的手伸过来,与我十指紧扣,他的掌心温暖地贴着我的掌心:“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谁都不许先走!”

第二天,我打着一连串喷嚏走进教室,估计是感冒君要到访了,给我提前打招呼来着。想着一会跟陈一飞见面的尴尬,恨不得逃课。可是,今天还有我关哥哥的课呢,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真考到北京去,那就真是见一天少一天了。

可是没想到,不想见的陈一飞没来,想见的关哥哥也没来,他俩不是也像我一样感冒了吧?可是,连我一小小女子都坚持来上课,他俩居然偷懒?

于是,我决定放了学到关哥哥那去突袭。

可没想到的是,放了学的我却被昨天来接陈一飞的老奶奶堵在了校门口,非让我跟她去看陈一飞,说是陈一飞这小子把自已关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的还说要退学,什么原因也不说。

我奇怪她怎么晓得来找我,我昨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根本不认识,难道是陈一飞这小子在她面前乱说什么来着?那可真是一个尴尬啊!

老奶奶目光如炬,见我眼睛转啊转的居然就猜出我在想什么,她拉着我的手,和蔼可亲:“小飞什么也没说,只是我见他昨天看你的眼神特别不同,所以来找你。我也跟你们班主任了解过你的情况,你是个非常聪慧出色的小姑娘,肯定能降得了这小子。年轻人的感情,我这个老人家也不好掺和,可是就快高考了,我希望他可以顺顺当当的,别卡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要你能让他顺利高考,奶奶我就对你感激不尽了。”

我爸妈工作忙,小时候我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是我最亲近人。现在看着陈一飞的奶奶,我又想起了我那去世多年的奶奶,顿时心一软,点头跟她去了。

到了陈一飞家,那家伙果然没吹牛,那座小别墅真真一个富丽堂皇,真是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从前他老邀请我去他家玩儿,我楞是一次也没来过,我生性不爱串门儿,一到别人家就拘谨得慌,过年我妈想拉我到舅舅家做客都是历经几番威逼利诱才成功的。

陈一飞奶奶指指陈一飞的房间,就自已下楼去让我自由发挥了,真是个吃盐多过我吃米的精明老奶奶。

我敲敲陈一飞的房门,里面传来陈一飞暴躁的声音:“滚!都别来烦我!”

我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脾气还不小。

我悠悠儿说:“那好吧,我带着芒果布丁回去咯。本来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好心来看看你死了没,唉呀!没想到还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我走了啊~~~~~~”

我带着半道上买的芒果布丁,施施然转身,我就不信这家伙会不出来。跟他混久了,晓得这家伙就是贱性儿,好好说话他不爱听,非得拿话刺他他才高兴。

才走两步,门砰一声打开了,陈一飞仅穿一条短裤,头发乱飞两眼赤红胡碴满脸地站我面前瞪着我。

看他短裤慢慢搭起的帐蓬,我脸一红,一掌将他推回房去:“要死了你,穿这样见客,快滚回去换衣服刷牙下楼吃东西,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那家伙嘿嘿一笑:“方郁紫,你竟然来看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又赐他个白鸽眼:“别臭美了,是你奶奶亲自去学校请我来的,我是给她老人家面子。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儿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羞不羞?”

陈一飞嚷嚷:“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自已关起门来想想清楚不行吗?”

我看着满脸憔悴的他,心里有点酸酸的。跟他做了三年哥们,他一直对我挺好的,平常生气揍他他从来没还过手,有哪些学渣看不顺眼优等生来找我麻烦他也都是第一时间冲上去的,虽然他曾连累我跑了无数圈操场,可也每次都请我吃我最爱的牛肉拉面补偿,我饿的时候去他书桌里搜刮,也总能搜出一大堆零食。现在想想,我这脑筋真是大条,光顾着看我所喜爱的铭心的一举一动,却不曾留意这个粗鲁暴躁的家伙怎么会独独对我如此细心温柔。

“为什么?”陈一飞执著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一直觉得咱俩相处得挺好的啊!是不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不好?还是因为我身上有哪些毛病是你不喜欢的?如果你觉得我哪不好,我都改,行不?”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不是你哪不好,是你迟到了,我心里早有人了。我的心很小,只能放一个人,你懂吗?”

他皱了皱眉,不甘心地咬咬牙:“那好!我排队,我排第二总行了吧?”

我无奈:“陈一飞,爱情里只能有两个人,没有第三者。”

他摇摇头:“人生好几十年那么长,万一哪天他不要你了呢?又万一他死了呢?踢足球还有场下替补呢,你总得给我个做替补的机会吧!”

又谈到生死,我不知怎的心里一凛,这不祥的感觉太让人讨厌,我和铭心都还这么年轻,死亡离我们还很遥远好不。

“我呸!闭上你的乌鸦嘴!”我扭头下楼,“快去刷牙吃东西,一会我还得赶回家呢!”

“那你是答应让我排第二了是吧?可不能让别人插队啊!”陈一飞冲着我后背嚷嚷。

“我的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你考上了才有资格排第二!”我头也不回地下楼了,这家伙的学习成绩虽然比刚入学的时候好多了,但也只能徘徊在中游,上清华那基本就是个梦。

“一言为定!!!”陈一飞掷地有声。

吃着芒果布丁和奶奶让厨房做的一大堆菜的时候,陈一飞边吃边打探:“方郁紫,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我跟他比比,看我到底哪不如他了?”

“闭嘴!好好吃你的菜,这事轮不到你管。”我也饿了,跟他一起吃着。

“我觉得关老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被这么一吓,突然噎到了,咳得涕泪泗流,饭粒都跑到鼻腔里去了,那一个难受。

“你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他吧?”陈一飞过来帮我顺背,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瞪着他,心想这一个个的看着比我笨,其实都精明着呢。奶奶看一眼便知陈一飞对我有心思,铭心掩饰得那么好,陈一飞却仍能看出端倪来,真是个顶个的老奸巨滑,对我这种自诩聪明绝顶却无甚心计的人那真是一个大大的打击,我当时就决定要去配一副墨镜,把我的心灵之窗给遮起来。

“滚……咳咳……蛋……”我咳得话都讲不出来了。

“别激动嘛,我就这么一说,看你吓的!”陈一飞的咸猪手放我背上不停地摸着。

“菜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甩开他的咸猪手,瞪了他一眼,“不许再乱猜,不然我灭你……”

“又灭我全族啊?”陈一飞指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奶奶,“我这么可爱的奶奶你也忍心灭她?嘿嘿!”

奶奶笑呵呵地说:“我们家的菜还合胃口吧?小姑娘多吃点,这么瘦,要吃胖点才好!”

我忙不迭点头:“好吃好吃,奶奶您也坐下吃吧!”

“奶奶吃过了!”奶奶坐我身边来,“听说你学习成绩很好,能不能来给我们家小飞补习啊?他爸妈在国外,我身体又不好,没办法督促他的学习,如果你肯来教教他,他肯定能考上好大学。只要他能考上好大学,奶奶出多少钱都可以。”

“不是钱的问题,奶奶,我也要复习考大学的呢,我爸让我考清华,考不上他会剥了我的皮。咱们市里有很多有名气的补习老师,您可以请几个来给陈一飞恶补一下,陈一飞这家伙聪明着呢,就是屁股坐不住,爱玩儿,有人管着肯定能考上好大学的。”我赶紧推辞,先不说我爸不会乐意我花时间去给其他同学补习,就说铭心也会吃醋吃得要死,陈一飞可是当着他的面跟我表的白,换了我是他我也得郁闷死。

“奶奶,不用她,我自已能行。”陈一飞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从今天开始努力,我会考上清华的,方郁紫你等着我!”

我拍拍他肩膀:“嗯嗯,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我吃饱啦,回家去了,拜~~~~~~”

我赶紧撤,铭心没来上课,还不知怎么着呢。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要是他这也能考上清华,那我估计我能考上哈佛了。不过我爸不会让我跑那么远的,姐姐远在天边,他勒令我读完大学马上回归报效故乡,其实就是想把我拴在身边。反正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回来跟铭心一起教书,天天一起上课下课,然后回猪窝煮煮饭,跳跳舞,亲亲爱爱的生两个小娃儿,想想都甜蜜得流油。

反正晚自习是赶不上了,我直接去了我和铭心的猪窝,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上乱七八糟的,不像铭心的风格,铭心是那种非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的人,略有点洁癖。

我惴惴不安地回了学校,一路上越想越担心,今天打他的手机总是提示关机,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我直奔办公室去找老毕,老毕说他请了几天假,我问他请假是去干什么,老毕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意识到自已似乎有点管得太宽了,毕竟我在学校的身份只是物理课代表而已,于是我闷头闷脑地回课室去了。

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不安回到了教室,却完全没办法集中起精神来复习,整个人烦躁得很。看看窗外,去年冬天树叶落尽的孤寂早已无影踪,春叶一咕嘟一咕嘟地绽开,慢慢由浅绿变翠绿再变深绿,夏天就要到了。在这个温暖又热闹的季节过后,我与铭心将会面临着漫长的别离,心里的忧伤一下涌上来,我竟忍不住落泪。我从来不晓得自已竟是这么伤春悲秋的人儿,虽然我喜欢诗词,但还不至于忧郁成这样,难道是因为铭心不在身边,仅仅是一天,竟已令我如此伤感?

很快下课铃响,我怅然若失地走出教室,却见铭心迎面走来。我擦了擦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那种惊喜万分的重逢,让我的眼圈又红了。我站在那里,他也站在那里,周围的人潮不断地涌过,我们像流水中的两颗石头,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欣喜对望。

我们不能像一般的情侣那样尽情相拥,我们甚至不能牵手,他默默地陪我一起到自行车棚,一起取出自行车,像以往那样送晚自习的我回家。我们偶尔你在前,偶尔我在前,偶尔并肩行走,装作无意轻轻擦肩,我们隐藏着心中巨大的快乐,默默地相爱着幸福着,只有我们两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