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子抬起一条腿,丢给下人一个眼神。

下人忙上前充当马扎,让他把腿放在自已的身上。

“臭东西,今天从本公子胯下钻过去,我就当这馒头喂了狗,就不和你计较了。”

周围几个人面上流露出兴奋之色,跟着起哄“钻过去,钻过去”

宁筝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要她的馒头。

她几乎没有犹豫便屈膝跪下。

熟练地一手抱着馒头,一手按着地,从他胯下爬过。

锦衣华服的上位者和匍匐在地的下位者,人们看得兴起,连连叫好。

而宁筝眼里,只有自已的馒头。

因为她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切都被楼岑目睹。

彼时楼岑比宁筝还要惨,脸上全是污垢,身上衣服也脏得看不出布料颜色。

他已经连着七日没吃东西了,饿了只能找点污水充饥。

哪怕是这样,看到宁筝这么没骨气,小楼岑心中也不屑。他转过头去不想看那刺眼的画面。

可谁知,等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之后,一只手却递了个馒头过来。

楼岑回头,竟是刚刚被那群纨绔羞辱的小乞丐。

近距离看,楼岑才发觉,她的眼睛格外亮,里面坦坦荡荡的,全然没有被羞辱的不甘和羞愧。

“给你吃。”宁筝见楼岑在墙角蜷成虾米一样,就知道他一定饿了许久。

“为什么给我?”楼岑防备地问道。

“因为你快饿死了。”宁筝理所当然地说道。

在楼家,有很多人以各种名目对他好,也有更多人因为其他原因深恨他。

只有眼前的小乞丐,理由这么纯粹。

楼岑起初不想吃这嗟来之食。

但过了半晌,终于顶不住饥饿,他咽了咽口水从宁筝手里接过了长着霉点的馒头。

这东西,楼家的下人都不会多看一眼。

更遑论楼岑这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

可是今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将一整个馒头吃了进去。

宁筝都看呆了,她手里的馒头才刚咬了一口,面前的男孩却已经吞掉了一整个。

楼岑的眼睛盯着宁筝手里的馒头。

宁筝看看手里的馒头,再看看楼岑饥渴的目光,心里有点动摇。

她也好饿,但眼前的小乞丐,明显比她饿得更久......

宁筝轻轻叹了口气,掰下一块小小的馒头。然后把剩下的都递给了楼岑。

楼岑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大半个馒头,流失的力气慢慢回来了。

宁筝细细地咀嚼那一小块馒头,分了十几次才咽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楼岑问道。

“我叫阿丑。”宁筝回答。

“我叫楼岑,记住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小楼岑的目光坚毅。

宁筝并没有将楼岑的话放在心上,她点点头,起身便要走。

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衣角。

楼岑直觉,虽然面前的小乞丐弱不禁风,但这是他目前最好的归宿,于是便赖上了宁筝。

宁筝没想到自已讨饭,竟然捡了个人回去,而且这一捡就将他养了大半年。

直至后来,他不告而别。

......

她以为那时他走了,此生两人都不会再见。

却没想到一觉醒来竟然又见到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楼岑问了这些天一直疑惑的事情。

宁筝老实地答道:“梁城被乱军屠了城,是阁主救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

楼岑不敢想象当时场面有多惨烈,心中被愧疚溢满。

“对不起,当时我应该带上你的。”詹初找到他时将他匆忙带走,恰逢阿丑跟着老乞丐去了城外,于是便只能不告而别。

宁筝摇摇头。

“你好好活着就好!我回来时见破庙里没人,担心坏了,但是老乞丐说,你穿得那样好的料子,一定是哪家的贵人,再不济也有上天庇佑着,不会有事的。”

她从捡到楼岑那天起就知道他是要走的。

她不生气,只是有些难过,毕竟楼岑是她唯一的朋友。

楼岑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阁主对你如何?可有让你做什么?”他追问道。

宁筝沉默了一瞬。

她决定了不说被谢羡惩戒的事,于是避重就轻,答道:“阁主教我许多事,待我很好。他不曾让我做什么,反倒是每天都让我吃饱,还给我这么大的地方睡觉。”

“阿丑,辟心阁阁主是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若让你做什么,一定不要轻易答应,知道了吗?”楼岑不放心地嘱咐道。

宁筝不觉得自已对阁主能有什么用。

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还不忘提醒楼岑:“阁主为我取名宁筝,小楼岑你不要叫错了。”

宁筝,宁争......

楼岑觉得阿丑这个名字挺好的,很可爱。

但是对上宁筝的眼睛,他还是应承道:“知道了,宁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