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按谢羡的吩咐,每日到观澜小筑习字。
谢羡特意让下人备了一个新的案几给宁筝用,自已则在一旁拿着卷犊翻阅。
宁筝奇怪,阁主每天不用做事的吗?怎么有这么多时间每日和她耗在这里。
宁筝接连练了月余之后,腕子上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不碰没事,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胀痛。
她不敢跟谢羡告假,只能硬撑着每日来习字。
这日,宁筝晨起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四肢乏力,眼睛视物也有些酸涩。
她以为是因为自已每日“劳心劳力”想在谢羡面前蒙混过关给累的了,便没有在意。
拖着沉重的步子,宁筝推开了观澜小筑的门,谢羡坐在案几前,眼皮都没抬一下。
宁筝刚开口说了两个字“阁主——”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嘭——”下一秒,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谢羡蹙眉,抬眸。
只见宁筝趴在地上,姿势极不雅观。
看她的身子还有起伏,谢羡就收回了目光,说道:“苍术,把人抬出去。”
苍术有些为难。
虽然宁筝这个样子,不会让男人有非分之想,但她毕竟是个女子。
男女三岁不同席,若他和宁筝肢体亲密接触了,被旁人误会怎么办。
而且她的身份……
那天领命之后苍术便去了梁城。
苍术原本不知阁主为何对宁姑娘突然生疑,毕竟当时救她时已核实过身份,她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乞儿。
可是细细探查下去,他才发现,阁主的疑虑并非空穴来风,似乎又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梁城的人死了大半,苍术为找到认识宁筝的人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老乞丐。
据那老乞丐所言,宁筝是明昭十五年突然出现在梁城的。
那时所有的乞丐都嫌弃她丑,只有老乞丐愿意分给她个破碗还有一块行乞的地方。
后来老乞丐又说了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明昭十五年……
也就是在离帝都遥远的地界上,像老乞丐这样最底层的人还敢提起。
人们心照不宣地忘记,而忘记,便可以抹杀那段过往。
苍术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当初阁主只是看了宁姑娘一眼,便将她带了回去。
苍术一五一十地将探听来的消息报给谢羡。
在听到“明昭十五年”时,谢羡的指尖微微泛白,眸光迅速地暗沉了下去。
“鱼目,真珠……”谢羡思索片刻,忽然低笑了起来。
隐在青灰色禅衣下的身子轻轻抽动,压抑的低笑声透露着些许癫狂。
世人都道,辟心阁阁主谢羡才智无双,气如涧月,未得见其貌而心甚仰之。
可甚少有人知道,这样的谢羡。
苍术担忧地开口:“阁主……还要继续吗?”
过了良久。
谢羡止住了笑意,说道:“苍术,去找詹初先生来,让他医好宁筝的脸,一丝疤痕都不要留。”
詹初先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医术奇绝,不过,总是居无定所,喜欢到处游历。
苍术试着去找,没想到詹初先生恰好游医到此处。
他将阁主的信函递上,詹初便欣然应允。
而今日,恰好是詹初先生入府的日子。
苍术心一横,站在晕倒的宁筝面前,正欲俯身将她抱起。
谢羡的声音却从上方飘来:“叫两个婢女来。”
苍术舒了一口气,忙去传碧落和红拂。
碧落和红拂听到阁主宣召,而且是去观澜小筑,一个个喜不自胜。
要知道,平日里她们这些女婢,是不被允许靠近观澜小筑的。
也只有宁筝那个丑八怪,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可以日日到那里去。
两人面对面互相整理下钗环,又确认了好半天妆容口脂有没有蹭花。
苍术不耐烦地催促道:“去晚了阁主要罚,我可不拦着。”
“来了来了。”碧落和红拂异口同声地应道。
一路上两个人做着各种飞升的美梦。
可谁想到一进门,现实就给了她们响亮的耳光。
苍术指着地上的宁筝,冲二人说道:“将宁姑娘抬回听水榭,好生安置。”
让她们来就是为了抬这个丑八怪?
碧落和红拂的脸上青红交加。
但是在阁主面前,她们不敢表露半分不情愿,忙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