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告别
夭阳虽然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对此了解并不算多。
她只是能从过去的见闻中得出浅显的结论，这更像是死者生前单纯的执念，大多数都是浑浑噩噩，记忆缺失，而且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鲜少能伤害到生者。
像程优那六个姐姐那样，能一直留在世间的情况并不多见，不过，哪怕是她们也只是给赵宗平带来了幻觉，对他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在赵迪录下的录像里，他更像是突然犯了病，这才给了赵育天反杀的机会。
至于像程优这样能保持清醒与理智的更是少有，可她的姐姐们也都已经消散，程优的时间只怕也不多了。
没想到再次相遇，却又要面临离别，夭阳只希望程优在离开之前，能没有遗憾。
“我想回西郊公墓，”程优释然的露出笑容，“那里风景不错，而且我在那边的时候，非常安心。如果我注定要消失，我希望我能安睡在那里。”
“好，”夭阳沉声说道，“我送你。”
这是她们最后相处的时光了，程优没有拒绝。
夭阳在附近扫了辆共享单车，程优飘在她的身后，她们一起前往西郊公墓。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两人回忆着过去。
她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关系不错，夭阳对她很是照顾。之后程优被养母领走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听着程优说着她跟在养母身边的生活，夭阳不由问道，“你恨她吗？”
“我不恨她，”程优叹息一声，“她只是太缺爱，太没有安全感了。是我太没用了，我除了听她的话好好学习，也没有别的办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如果我能更聪明一些，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吧。”
“那他们呢？嗯……我是说生下你的父母。”
“我跟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感情，没有期待，当然也没有恨。更何况比起我的那些姐姐，我已经很幸运了。”
……
夭阳一阵无言，程优她是那样的温和无害，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展示着善意。可是，这样一个心底柔软善良的女孩，却遭遇了来自他人的恶意与伤害。
西郊墓园到了，夭阳将单车停在一旁，来到了程优的墓碑前。
她放置的那束鲜花，早已在今天的混乱中被人踩踏，夭阳从中捡起几朵完整的小花，重新摆放在墓碑前。
“谢谢你，阳阳姐，”程优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能再次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可我不开心。”夭阳沉声打断她。
“……啊？”程优的笑容僵住，她看上去有些无措。
“优优，不要再只顾及别人的感受，只想着讨好身边的人了好吗？”夭阳不甘的说道，“你自已的感觉呢？已经这个时候了，不要再委屈自已了，难道你就不想把你心里真正的感受，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吗？！”
程优脸色变幻，她的身形也跟着忽明忽暗，“我、我真正想说的话……”
“对！说出来！”夭阳点头鼓励。
“我、我……”程优的身形猛然膨胀，她尖啸一声，“我不想死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遭遇这样的事情？我做错了什么？”
“我想活下去，我想看更多的书，我想交好多好多朋友，我想有人爱我，我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呜……”
程优双手掩面，她虽然无法落泪，却依旧泣不成声。
夭阳心疼的伸出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的轻拍她的后背，可手掌却从她透明的身躯中穿过。夭阳呆呆的盯着自已的手，眸光黯然。
程优的人生明明才刚开始，可她的人生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已凋零。她很伤心很难过，却无可奈何。
一通发泄之后，程优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阳阳姐，真的很谢谢你，这样说出来，我觉得好受多了。”程优释怀的叹息一声，“谢谢你能送我最后一程，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我真的该走了。能笑着送我离开吗？就算你让让我，宠我最后一次吧，我不想你因为我伤心。”
“……好。”夭阳咽下喉咙的酸涩，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阳阳姐，再……不，这次是永别了。”程优温柔的说道。
“再见。”夭阳固执的说道。
……
一刻钟过去，一阵夜风吹来，一旁的松柏在黑暗中轻轻招手。
夭阳眨眨眼，颇为不解的看向面前的程优。
程优有些尴尬，也有些无措，她同样很茫然。她明明已经没有了牵挂，也是真的接受了自已会消散的事实，还那么正式的跟夭阳告别，可……她怎么还在？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优做出了一个挠头的动作，“我明明已经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了呀……”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程优担忧的开始发抖，“我该不会要变成恶灵，或者是什么厉鬼吧？”
“目前来看，你变成恶灵的概率，应该比你消失的概率还低。”夭阳眉头微展，浅笑着说道。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以后要做孤魂野鬼吗？”程优开始为自已的未来感到焦虑。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现实了。”夭阳微微松了口气，她像以前一样，朝着程优伸出手，“优优，不如你跟我走吧。”
程优犹豫的朝后飘了一些，她飞快的摇摇头，“不行，你是人，我是鬼，我长时间跟着你，说不定会伤害到你……”
“不会的。”夭阳更加坚决的说道，“相信我，我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任何能伤害到我的东西。”
“真的吗？”程优依旧迟疑。
“真的，”夭阳手掌抬高少许，“优优，来，我带你一起去看这个世界。”
程优怔住。虽然她恢复了理智，但是她早已失去了活着时候的所有知觉。可是现在，她却仿佛再度感受到了心跳的滋味。
夭阳的那句话太过诱惑了，她无法抗拒。程优犹豫再三，最终，她怯生生的伸出手。
虽然依旧不能触碰到彼此，夭阳释然的笑了。她已经说服了程优，那就该考虑下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