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皮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望江楼的伙计送来的,没有寄信地址,也没寄信人的名字,收信人是他,他开打一看,里面写着几个字,盐庄归你,赎琉珠,善堂重新盖好不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火字略显大一点。

陈皮闻着纸上熟悉的味道,上面的字迹他认得。

他回来得太晚,柳宅早已一片废墟,衙门里存放的尸体他去一一辨认过,柳宅下的每一块砖他都翻过,最后他无力地趴在那里痛骂世道残忍,老天不开眼。

如今手上这封信从上京寄来,带来她的消息,她还活着!陈皮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么虔诚向神明道谢。

只是看来看去,陈皮始终觉得信后面的话有深意,于是他拿到蜡烛前看了又看,不一会儿浅浅字迹出来了——打探柳厚生是否关在监狱里。

果然,小姐从来没有一句废话。

琉珠拿到身契时,眼泪夺眶而出。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琉珠这个人了。”

她问陈皮,“你说她是你的东家?”

陈皮点头。

“看样子你的东家有很多事别人不知道啊!”

“小姐是好人!”

“是啊。”琉珠望向天空,从此可以自由飞翔了,为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叫新月。

新月看着陈皮说:“她在哪?”

“大概是上京,具体在哪不知道。”

“上京,该是个不错的地方,有空找我玩。”新月背上行囊,踏上新的人生路!

陈皮开始疏通县衙各种关系,终于查到柳厚生被关在一处暗牢中。柳厚生之前交的朋友没白交,王捕头一直暗中照顾,可是打点是需要银子的,他的俸禄本来就不多,所以顾家顾不了牢中的人。

陈皮的出现让王宽感到天降神兵,一听见陈皮悄悄打听柳厚生的下落就立马在县衙门口截住了他。

“你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

陈皮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人?”

王宽说:“我认得你,那天船上有你!”

“他在哪?”

王宽拉走陈皮到一处小巷,“有个大人物要关着他,他伤得有点重。”

陈皮说:“我要见他!”

“行。听我安排!”

陈皮掏些碎银给王宽,王宽想接又迟疑,家里要生计,之前花点钱打点让柳厚生看伤,手头上确实不宽裕。

“王捕头不必担心,这银子是我东家让给的,上次兄弟们一起救了善堂的孩子们,东家一直想谢谢众兄弟们,苦于没什么机会,这点先拿着,晚些时候请兄弟们喝酒。”

王宽这才收下,食不果腹时,什么尊严骨气的不如银子实在。

陈皮在见到柳厚生后,立即给楚媛回了信,信上也简单明了说了一句,人已找到。

楚媛接到信时,想着,人没事就好,这样梅香就不用待在那个阴险的宸王身边了。给陈皮的回信中让他将人弄出来,送来上京。

陈皮猜到了楚媛会想怎么做,于是让王宽从死囚中调换一个偷偷将柳厚生带出来,藏在善堂里休养。

此时上京发生一件大事,本该在年节上贡的贡品在京郊小树林被劫了,押送贡品的人无一生还,所有贡品不翼而飞。

三月里宁王大寿,楚媛第一次出门作客。早在她回来时,平宁郡主就找人裁制不少新衣,这是第一次要在上京贵族中亮相,所以一大早,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平宁郡主亲自督促女儿梳妆打扮。当家主母坐镇,芳庭里的小丫头们更是手忙脚乱,幸好红珠指挥有方,让绿柳梳头,自己去搭配新衣。楚媛坐在梳妆椅上任人摆布,心里默念,我是木头,我是木头。

“小姐好了,您看一下!”绿柳梳头是一绝,发髻永远都是最流行的,手法也妙,几乎不会感到拉扯疼痛。

楚媛看一下镜子里的人,满头的首饰钗环,难怪觉得脖子都压痛了,伸手就要拔。

“哎,别动!”

平宁郡主看着,“这才是我镇西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嘛!”

“娘啊,好重!去掉几支好不好?”楚媛轻摇母亲的手臂。

“这怎么能行,这是规矩!”

“娘亲,好娘亲,头好痛的!”

要不说撒娇是万能的,平宁郡主终于松口:“去掉两支吧!”

“好咧!”楚媛毫不客气自己要拔掉头上的坠物。

“小姐,小姐,奴婢来!”绿柳慌张上前,小姐可跟一般大家闺秀不一样,人家只会觉得身上头上东西不够撑起场面,彰不彰显出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是试衣,楚媛累得快趴下才打扮好。

平宁郡主看着女儿,娇俏小脸上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小嘴不满嘟着,绮罗绸缎裹着婀娜的身姿,满意地宣布可以出发了。

真是累人!顶着满头珠翠,身上穿着束缚的长裙,想在贵族圈中混可真不容易。

终于到宁王府了,见到了传说中长袖善舞的表哥,也是宁王世子沐怀安,宁王唯一的子嗣,宁王好色,小妾众多,可见姨母宁王妃手段不一般。

沐怀安在门口迎接小姨平宁郡主,上前就说:“小姨可算来了,我母亲可是一早就念叨您,说您来了赶紧请去里堂坐坐,这是小表妹吧,果真是出水芙蓉,人见人爱啊!”

楚媛上前甜甜地叫了声“表哥”。沐怀安招手来一位贵妇打扮的女子,容貌清秀,落落大方,“这是你表嫂,若有什么需要找你表嫂,来这当自己家。”

“见过表嫂。”

沐怀安的妻子谭语嫣出身高门,书香世家,待人温和有礼,先是拜了平宁郡主,后夸了一番楚媛便领着女眷们入内。

接下来是拜见姨母长辈们,认识一些沾亲带故的贵妇,一圈下来拜得头昏脑胀,楚媛是一个也记不住。

好不容易脱了个身要外面喘口气,谁刚走没两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唉!”

“菊英,你怎么在这?”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楚媛笑着说:“能,哪都有你!”

菊英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夸张的女子说:“那是我姑姐。”

楚媛顺手势看过去,那女人身上穿的衣服纹路和菊英上次穿的一样,头上的一枝白玉簪可就不一般了,晶莹剔透,细腻无比,看着素净,其实做工精巧,不仅是上京中少有,恐怕连皇宫里都未必有。

“你姑姐夫官居几品?”

“五品侍郎,问这个做什么?”

“那他的家底不错吧?”

“什么呀,家里有个好赌的小子,老底都快掏空了,上次看见我的金砖还死乞白赖要了一半去了。”菊英哭丧着脸,她后悔没听楚媛的话。

她头上的白玉簪哪来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家庭能有的,除非是……

菊英和楚媛说不上两句话就被姑姐叫走了,满脸的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