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衡坐在马车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让辛力去察看刚刚一晃而过的女子是不是在船上见过的。

他无意识地摩挲衣摆上的纹理,她还活着,而且出现在雅轩书斋!

辛力很快回到马车上,向沐衡禀告所看到的。

“王爷,确是那名女孩。不过他身边的是镇西侯的二公子楚云飞。属下刚听到她称楚云飞二哥。”

“飞鸽传书给李东海让他查一查柳宅。”

“是!”

“王爷,回府吗?”

沐衡只盯着书斋里面的女孩不说话,辛力识趣出去坐在车头。

楚媛挑好了一堆书,全放在哥哥手上,楚云飞的脸上既痛苦又无奈,自己的妹妹自己宠着,虽不刁蛮但是任性,虽不奢侈但是败家,花了自己三个月的饷银。

挑完书付完账,楚媛双手一拍,“饿了,有什么地方东西好吃?”

楚云飞摸摸扁扁的钱袋子,“空了,不如回去,七嫂的饺子今天可以尝尝。”

楚媛大方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我请客!”

“你有银子专花我的!”楚云飞失策看着自己的妹妹。

“妹妹花你的钱怎么了,等以后有了嫂子可就轮不到我了。”楚媛答得很干脆,现在不花,以后可没这个机会。

楚云飞听到嫂子两个字,眼睛里微微一暗,“走吧,请我喝点好酒。”

“挑个好地方先。”

“醉仙楼吧,那里的佳酿一绝,烧鹅也不错!”

“走起!”

醉仙楼处在繁华地带,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两人一到便要了楼上雅间,楚云飞虽贵为侯府二公子,但是家教森严,也是极少出入这种上京的富贵享乐之地。

兄妹二人在雅间吃吃喝喝,好不畅快,旁边一墙之隔,沐衡坐在桌边,边喝茶,边听他们说话。

“阿媛,今天这顿可抵得过我三个月军饷,你带的银子够吗。”

“三个月?”楚媛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不会是带的银子不够吧?”楚云飞想着要不把妹妹押在这,自己回家取钱?

楚媛数了数银子,“嘿嘿,差了点。”

楚云飞两眼一黑,但又马上清醒,他看见自己曾经的同僚在对面雅间,对楚媛说:“你在这等着,我一会回来。”

“哥,你不会是想丢下我吧。”楚媛换张楚楚可怜的脸。

“想什么呢!哥去借钱,一会儿回来!”

“好吧。”只要不是想将她押在这就行。

楚云飞走后,楚媛倒一杯酒,呷一口,“苦酒呀苦酒,你能解千愁否?”

“酒入愁肠,愁更愁!”

“谁?”楚媛警惕起来,雅间隔音也太差了。

“一闲人。”

“闲人闲事莫管!”

“听得姑娘小小年纪学人说愁,好奇。”

“愁一字何时还分年纪大小了。”

“确是不分。”

楚媛想起刚刚说没银子时对方可能听见了,在上京富贵公子颇多恐生出许多事来,不禁恼自己贪玩贪吃,现下难堪。

“不分便好,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出言警告对方不要乱说。

“在下唐突,给姑娘赔罪。”

对方说得诚恳,楚媛便不再作声。

楚云飞回来了,招呼妹妹可以走了,却见楚媛脸色不好,就说:“就一会儿,你就生气了?”

“没有,这的菜不好吃,酒也不好喝,以后不来了!”

到楼下结账时,掌柜告知有人结了。楚云飞不信一直追问什么人替付了钱,掌柜只说是在你们隔壁的。

楚云飞非要上楼去看看隔壁的人,楚媛无法只得跟上去看看。

隔壁间只留一壶茶,还有一只用细长叶子编织的小鸟。

楚媛拿起那只小鸟,和望江楼下的一模一样。她默默地收起小鸟放入衣袖。

兄妹二人回到了家,春桃在院子里等,楚媛看见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回头和楚云飞说:“哥,我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

芳庭里的丫环们看见小姐归来,又是端盆洗脸,又是奉茶奉点心,捶背揉腰,一顿操作,看得春桃更急了,眼泪都快落下来。

好不容易等楚媛遣走众人,春桃才小心地问:“小姐,怎么办?”

“照实说!”

“照实说?”

“对,你看到什么说什么。”

“能行吗?”

“能!”

“不会有问题?”

“放心吧!”

“哦。”

“去吧!”

春桃还有一丝犹豫,但是看见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慢慢定下心来。

楚媛一脸淡定微笑送春桃爬窗出去,料想和她接头的人肯定免不了受点折磨。

春桃来到一处无人居住房子,敲三下,很久了也没人来开门,又敲了三下,又没有反应,她干脆大喊一声,“有人吗,没人我可走了!”

门开了,里面突然出来一个男人将她拉进去。

男人说:“不是告诉你左三下右三下吗!”

春桃想了想,“那不是敲六下吗?”

“我是说左边敲三下,右边敲三下。”

“对呀,一共六下,我敲了。”春桃不明所以。

男人无可奈何,又问:“怎么这样迟?”

“我得等小姐睡了才来,不然会被发现的。”

男人觉得春桃不算太笨。

“那开始吧,你说,我记。”

“好。”春桃式背书开启。

“小姐早上醒来先穿中衣,再穿外衣,然后穿鞋子。她说鞋子太脏,昨天没洗,红珠就去骂专门洗鞋子的丫头,说她竟敢懒怠,回了夫人要打她板子免得下次再犯,那洗鞋子的丫头哭了好一阵子,柳绿烦了让人拖出去,可是那丫头硬是抓着门框不出去。你看她是这么抓的。”春桃模仿小丫头抓着门框的样子。

男人忍了忍,“说你家小姐就行,别人就不要再说了。”

“哦。小姐开始梳头,她说今天的胭脂不红,让红珠去买,红珠说……”

“这个跳过,说说你家小姐今天都做什么就行,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说了。”

“好的。”春桃开始一阵沉默。

男人等了半天,春桃没说话,又问:“你倒是说啊!”

“我在想,你不让我说别人的,我一时想不起来小姐说什么了。”

男人努力让自己平静呼出一口气,“那好你接着说。”

“说什么?”春桃不知从哪接起。

“从你家小姐让红珠买胭脂说起。”男人压了又压一下火。

“对哦,红珠说,小姐天生丽质,既便是什么也不用,也很好看。小姐说,小嘴真甜。小姐可从来没有这么夸过我。你记啊,我说你要记啊。”

男人提笔,半空停了好久才写下几个字,春桃满意地说:“这才对嘛,我说你要记的否则漏了什么可别怪我。”

男人想跑路,这是什么差事,调教十多天,调教出来个这么个玩意。

春桃事无巨细地将小姐起床吃饭,饭后散步,和哥哥们聊天,拜见父母,一一说起,整整说了三个时辰。

男人手都写酸了,春桃还在说。

忍无可忍,男人一拍桌子,“够了,你能不能捡重点说!”

春桃也拍了一下桌子,“哪个是重点,你说!”

好家伙,男人彻底服了,“你就说她见过什么人就行。

“早说嘛,她见过红珠,绿柳,我,还有院子里的丫环,婆子……”春桃扒拉手数着。

男人瘫在椅子上,双眼翻白,这一刻死了的心都有。

此处省略诸如此类的拉扯,总之最后因时间太久不得不放春桃回去,临走前春桃还一阵埋怨,“说了半天话,也不给点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