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四个“秦乐山”的脸,挤成花瓣似的挤在游小池跟前。

“她是方也!”有人说。

“谁的方也?”

“不像是我的。”

“也不是我的......”

“不,不是,她是游小池!”

身后传来声音,游小池一回头,看到之前跟他们在一块儿的“秦乐山”,他被抓住,捆在一根立柱上。

显然这些异世界的外人,意外结了伙儿,就无法明目张胆地成群结队走在光明中,住的这里也是烂尾楼。

“你竟然被抓回来了!”米西亚挺惊奇,这家伙儿不是挺会逃的么?

“他是为了捡你扔的那根骨头,哈哈,蠢货一个!”寸头叫道,他的那道长疤在皮笑肉不笑下,显得尤为可怖。

在旁的“牛仔裤”想把兽骨给踢到众人的视线中央来,却猛地踹疼了脚,这东西还蛮有分量!

他强忍着疼,把黏在嘴角的烟扯下来,暗骂一声“他妈的!”

“你丫轻点,没手啊?给我踢坏了你都赔不起!”

“咋的?这么金贵啊?难不成里面真有金子?”“白衬衣”眼睛一亮,从半截碎石桩子上蹦了下来。

他走到兽骨跟前,托起一端细细查看,忽而又转着屁股找趁手的家伙什儿,当他把一根铁签子钻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瞧着。

“他奶奶的,全是老泥,呕!”他眼睛往上一翻,差点吐出来。

“臭烂肉味,呕!”他恨恨吐出一口唾沫,将兽骨给摔在地上。

米西亚心疼地哎了一声。好在兽骨只是发出闷哼的“嘣”,并未摔碎。

“你拿这个当宝贝?”寸头着实不能理解。

“个人爱好,别打听那么多。”米西亚笑说。

“妈的,整回来一个变态,快把他放了,我看这人脑子多少不太正常。”寸头命令道,虽然也不知道他在命令谁。

跛脚司机已经过去给米西亚解绳子了,“黑T”嚷嚷道:“慢着,把谁放了?”

“我们俩呗。”米西亚抖了抖松脱的绳子,转身开始给游小池解绑。

游小池一直勾着手摸索绳结,待她将它攥进手心时,一阵丝滑的松脱感使她面上一怔。

“你走,女的留下!”“黑T”说道。

米西亚回身瞧了瞧端坐在烂桌子上的寸头,寸头大动作不敢有,却极力将派头都展现在五官上。因为他屁股下的桌子就三条腿,缺腿的位置被一摞碎砖头垫补起来,有往后倾的趋势。而他身后半米处,是还没封上的地面,直通地下一层。

“女的留下!”寸头说,“我们有用。”

“我不服,我也有用啊!凭什么把她一个人留下,那我也不走了!”米西亚果真表现得像脑子有点大病,他重新坐回地上,将解下的绳子又交给跛脚,一会儿又叫道:“我才发现嗐,这麻绳质量还挺好,又粗又结实!”

“那是,花了小二百......”“黑T”接嘴道。

“这么值钱啊,快,快给我捆上啊!”米西亚催促跛脚司机。

跛脚司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手捧着绳子回头看寸头。

寸头一句“捆上”刚脱嘴,桌子就朝后栽过去,只听咚一声,他直直朝着那个洞口摔去。

好在他反应快,一只手抓住了裸露的钢筋才没掉下去,但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他现在整个人像被秋风扫过的秋千,摇摆个不停。抓钢筋的手在这种摩擦中灼痛起来,他忙叫道:“快拉我啊,蠢货!”

“牛仔裤”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狞笑道:“瞧你这两天苦熬的,印堂都发黑了,是不是毒瘾要犯了?”

“孙子,你敢阴我?我X你......”

寸头还没骂完,“牛仔裤”便蹲下身,把吸剩的烟屁股又狠狠往嘴里抽了两下,才从唇间松开。

刹那间,寸头那两只深陷枯井中的眼睛都瞪圆了,他惊恐道:“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牛仔裤”歪头一扫脚下,那杂乱的钢筋张牙舞爪地直竖着,寸头的腿都在抖。

“上好的将军,最后一口,送你了。”“牛仔裤”歪嘴一笑,将烟蒂重重往寸头手上捻去,白烟在他体内转了一圈,如数喷在寸头眼睛上。

“啊!”寸头惨叫跌落,接着是更为惨绝人寰的叫声,“我的腿!我的腿被钢筋穿透了!快救我啊,蠢货!”

“你算什么东西!一戒毒所里逃出来的混混儿,挺拿自已当盘菜!”“牛仔裤”冷笑。

“白衬衣”和“黑T”顿时觉得周身发冷,也不敢上前查看寸头的情况,下意识地往外撤了两步。

“牛仔裤”不解气地举起烂桌子还要扔下去,米西亚叫道:“谁!谁在外面?”

“什么情况?”

几人纷纷往米西亚指的杂草堆里看去。

“我刚看到有人在外面躲着,应该是个男人......”米西亚边说边侧脸看向身后,还好,那张烂桌子还在。

可米西亚这话把几个“秦乐山”吓得不轻,难不成又有新的“秦乐山”来了?

“我也看见了,一男一女。”游小池也慢悠悠地说。

“妈的,真是麻烦!”“白衬衣”骂道,“先把他给我捆上!”。

“据说秦映月这几天就要回国了。”跛脚司机说。

“回国?他不是在国外颐养天年吗?”“牛仔裤”问,他废掉了寸头,已经在心里把自已摆在了老大的位置上。

“回乡祭拜老爷子啊。”跛脚司机回道,恭恭敬敬的。

“黑T”嘲弄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族谱虽然不全,但秦世昌秦五爷的名字还是有的。”

“什么秦五爷,是秦小五吧!”“白衬衣”嘲讽道。“人家发了家的才尊一声五爷,咱们几个都是秦小五的后代。”

“这么说,你们几个还有竞争对手?”跛脚司机说道,他并没有把自已囊括进去,事实上,他在这里虽然挨欺负,但没人会让他真消失,因为他最不像秦乐山。

“你们要不摆上酒菜慢慢聊?”游小池嘲讽一句,“还不追出去看看!”

“你这婆娘!”“白衬衣”揪住游小池的衣领,就要扇巴掌。

“呦呵,大老爷们还打女人?”米西亚讥讽道,眨眼间又变了脸,他怒吼一声,“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白衬衣”的手在半空一顿,使劲盯着眼前素雅的游小池瞧了瞧。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脖颈上一条丝巾快要松脱了,衬衣领口解开的两颗扣子下,露出浅灰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九分长的浅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已经在烂尾楼里滚上了泥。

他的“方也”是陪酒女出身,脑袋染得跟调色盘似的,两只耳朵也尽可能多的凿了两圈耳洞,统一戴上五公分长的黄金耳线,跟两片门帘子似的,那可都是他用赃物和刑期换来的。

而她没有化妆,没有染发,耳朵也没那两圈门帘子......

素雅得真好看!

他突然觉得肚子上一痛,人猛地踉跄出去。他抬眼看见米西亚怒不可遏地神情,这个男人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呲着牙皱着鼻子。即使手跟脚都被捆绑着,还特拼命地抻着脖子来保护这个女人。

“看看看!把她看脏了啊?滚远点!”米西亚低吼,双眼宛若两把凌厉的尖刀。

“想英雄救美啊?有能耐来啊.....”

“白衬衣”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米西亚撞翻在地,他怒不可遏地从地上爬起来,拳头攥得像个铁锤,朝着米西亚的太阳穴就是一锤。

米西亚晃了晃脑袋,感觉脑袋有些眩晕,他忍着剧痛大叫一声,正欲扑腾着再次搏命之时,“白衬衣”却又栽倒在地。

游小池猛伸出去的脚还没收回,周围泛起一层层尘土。

“贱人!敢阴我!”“白衬衣”摊开的巴掌,就要朝游小池脸上去了。

“你他妈分不分得清个主次,现在打女人是要紧事吗?快走!”“牛仔裤”过来踹了“白衬衣”一眼。

“小池,你没事吧?”米西亚急切询问。

游小池摇头,“没事,你呢?”

“嗐,没事,那人的拳头软得像发面馒头一样。”

“米西亚,别逞能。”

“别担心,我惜命着呢。”米西亚说完侧过头去,感觉太阳穴处一阵阵发胀。

“你,看住他们几个!”“黑T”扭头命令跛脚司机,后者忙不迭地应声,“哎哎,好,我一定看得牢牢的。”

三个“秦乐山”才踏出那烂门洞去,被绑在柱上的那个就迫不及待地唤“跛脚司机”,“喂,瘸子,那瘸子!过来,咱俩商量个事。”

“跛脚司机”揪着手上的倒刺,眼皮都没抬。

“你走近一点......”

“跛脚司机”反而背着手,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别处溜达去。

“秦老爷,您是我亲爹,我是您亲儿子......”

“有话说,有屁放。”“跛脚司机”不耐烦道。

“您,您就行行好,高抬贵手就放了我吧,我不贪那个钱,我,我会尽快离开这里,我,我怕死啊,他们真的是会杀人的,我,我求求你了......”柱上那个,说着说着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

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他的脚下已经湿了一片,裤子也不知何时被濡湿成深色。

米西亚歪向游小池耳语,“呵 ,这就尿了?尿点在哪啊?这货也太假了。”

游小池却看着“跛脚司机”,眼神里满是狐疑。她看看他的脚,又看看他时而挺直时而佝偻的脊背,心里潜上一个念头。

“怎么了?”米西亚问。

“我有一个猜测,但是这个猜测太疯狂了。”

米西亚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感觉自已猜到了些什么。

楼底下那个被穿透了腿的,哀痛声不断。被绑在柱上的冒牌货还在跟跛脚缠磨,他时不时望向杂草丛,心里的恐惧被他无限放大,一个风吹草动都叫他惊慌地厉害,“是他们回来了吗?秦映月要回来,他们内斗之前,下一个肯定要收拾我!”

他所能感知的时间在担忧中被无限放慢,每一秒都是折磨,汗水淌得满脸都是。

“我放你走?我怎么办?”

跛脚虽如是说,但语气中却暗藏一丝不在乎。

“你,你就说那一拨‘秦乐山’突袭了这里,我,我趁乱跑走了......”他说完就猛点头,好像很佩服自已能想出这个天衣无缝的主意来。

跛脚把视线转向游小池他俩,问道:“你们觉得呢?”

“报警吧。”游小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