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碧晴坐在厉太太的车子上,前面的司机恭敬地问“太太,去哪儿?”

“先开着吧,不急。”厉太太柔声回答,脾气看上去倒是极好的,没有端什么架子。

厉太太转脸问厉碧晴“厉小姐有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或者想吃点什么?”

厉碧晴微笑着回应说“我都可以。”厉太太柔和的眼神让厉碧晴卸下了所有的戒备,“好,去云上吧。”

司机回答了一句“是。”

车内的空间很大,厉碧晴和厉太太之间还是可以拉开一段距离的,但是厉太太却一直紧贴着厉碧晴,好像生怕她会消失一样。厉太太后来一直没有说话,厉碧晴也不会随意开口,她是不会主动提起话题的人。车子平稳地停在一家豪华酒店的门口,灯光璀璨的门厅下,红色制服的门童第一时间过来打开了车门。

厉碧晴跟着厉太太下车,然后一路坐着电梯上了顶楼。

这个时间接近傍晚,透过顶楼玻璃能看见橘红色热烈绽放的夕阳,和着几片染色的云,形成一幅色彩渐变又猛烈碰撞的意识形态画作,厉碧晴不自觉地走到窗户边,入迷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喜欢吗?”厉太太问。

“好漂亮,热烈的让人不敢亲近,但又感觉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一样。”厉碧晴回头和对方说着。

“那我们就在这坐吧。”厉太太坐下,然后对身后的服务生讲“把订好的包厢撤了,就在这里用吧。”

“好的,厉太太,请稍等。”服务生离开了,厉碧晴也乖顺地坐在对面,淡然地笑了一下。

厉碧晴还是开口问了“您为什么想要跟我一起吃饭呢,实在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一顿便饭而已,我称呼你碧晴,可以吗?”

“当然。”

“碧晴,你是哪里人呢?”厉太太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速比之前说话快了不少,好像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是H城清午村的,您肯定没听过的小地方。”厉碧晴说完看着厉太太,厉太太有些慌乱地眨了几下眼睛,厉碧晴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好像也是圆圆的,尽管留下了几丝岁月的痕迹,但是依旧很漂亮。

没等厉太太说话,厉碧晴用很讨巧的语气说“您的眼睛很漂亮。”

厉太太眼神震惊地看着厉碧晴的眼睛,她心理猜想的十有八九是中了,当初从那个偏僻的如噩梦一般的地方逃出来,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叫做清午村的地方,漫天的黄土荒野无际,埋葬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最后只能选择不顾一切的逃离。

逃离的结果是每天活在自责中,那个带着自己对美好生活希冀出生的孩子被自己抛在了那漫天的尘土黄沙里,后悔当初没有带走她,而如今这个孩子长成了伶俐美好的样子,眼睛弯弯地夸自己的眼睛好看,也许她不知道是她的眼睛和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厉太太不露声色地用着晚餐,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和厉碧晴介绍着香港的美食,还有好玩儿的地方,如果厉碧晴愿意,她大概是要全程陪同的。

厉碧晴不敢轻易答应,还是说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不确定哪天就回去了,厉太太脸上难掩失落的样子。

吃完饭,厉太太把厉碧晴送回了他们下榻的酒店,而她拿着厉碧晴用过的叉子连夜送去了一家私密性很高的医院,并且催促工作人员尽快出结果,她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几年,对她来说,现在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曾经费尽心思一心要找的女儿也许在冥冥之中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她相信结果是不会错的,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睛,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名,那段不敢去回想的岁月都在一一佐证这个女孩就是她当时一时糊涂抛下的女儿,她也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偏颇她的,一定会在她有生之年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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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太太催促工作人员加快速度,她一定要在明天拿到结果,工位人员为难的神色她丝毫不在乎,这家医院是厉建雄注资的,虽然厉建雄为人霸道了些,但是她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这么些年她终于从那个土鸡变成了枝头上的凤凰,处处受人尊敬地得一声“太太”的称呼,全部仰仗和依靠的都是厉建雄的关系,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妄想的生活。

当初一心想着逃离那个地方,单纯的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可惜遇上一伙以招工为名的人贩子,自己侥幸逃脱辗转来到香港这个地界上,生活的不幸教会了她务实,从洗盘子一点一点做起,成为住家保姆是自己人生高光的开始,她也永远感激前任的“厉太太”,温暖朴实的一个人,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最后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实在是可惜。

众人皆以为她是小三,保姆上位,破坏别人的家庭,就算她身上长满嘴这件事情也说不清楚,干脆就不说了,在这件事情她无愧于前任的厉太太,也无愧于自己,倒也算不上自由恋爱,好在他们都尊重了同一个选择。

厉太太回去的时候比起平时已经很晚了,平常这个时间厉建雄肯定会过问几句,今天反常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坐在沙发上神情带着些落寞,气势都没有以前那么足了。

厉太太坐到他旁边,拉起他的一只手牵着,顺手挽着他的那只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柔和地说“没事儿了,莫里斯不会因为这个就终止合作的。”

厉建雄也回握着厉太太的手,他们像所有饱经沧桑的夫妻那样依偎在一起,说很多生活中的琐事儿,可惜的是这样的时刻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厉太太又说“孩子大了,我们应该学会放手了。”

“万一那个人是个混蛋呢?”

“没有哪个混蛋可以痴情7年的。”

厉太太的这一句话好像让自己无所不能的丈夫释然了,身上紧绷的压力稍微缓解了一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问她“一路走来,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我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厉太太领略过这个男人的跋扈专制,但是这个人给过自己最好的生活,能让自己体面的活着,能有缘遇见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对他的感激无法言表,只有不离开这一种报答的方式了,只要他需要她就永远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