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之后,拓跋渊便躺床上了,不久人便沉睡过去。

意识模糊之前他还感叹今夜终于可以有个好睡眠,巫师果然提供了一个好法子。

但不知为何,睡梦中的他总感觉有人在窥视他。

这股不舒服的感觉生生把他的意识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拓跋渊慢慢睁开眼睛,只见面前有一个黑影直愣愣立在他床前,他只觉毛骨悚然,连之前那股被人窥视的不悦感都荡然无存。

试问,谁半夜起来突然发现有一个黑影立在自己床前,哪个人不丢魂丧胆。

他压下内心的恐惧,正想问眼前人是谁,却发现面前黑影面容有些熟悉.......似乎是他的大儿子。

而面前人发出的声音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只见这人对他行礼道,“父汗。”

见这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拓跋渊内心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恢复平时威严端肃的样子,语气严厉地对面前的拓跋修斥道,

“阿六真,你为何半夜私闯我寝帐?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吗?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无视规矩就这么进来的?”

面对父汗的一连串质问,拓跋修垂下头状似温顺道,“父汗,儿知错了,但儿确实是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拓跋渊正想问是什么要事,却陡然感觉到不对。

在腥风血雨中滚躺过的他积累了一副敏锐的政治嗅觉,也正是因为这份直觉他才躲过重重暗算,幸运活至今日。

而此刻,他察觉到情况很不对,

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整个寝帐似乎只剩他们俩。

拓跋渊此时再观察自己许久未曾正视的儿子,发现现在的他与平日也有些不同,周身多了些锋利和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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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下心中翻荡的思绪,尽量平静地道,“什么事?”

拓跋修勾起唇角,从容不迫道,“儿望父汗立下以我为继承人的诏书。”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

拓跋渊有些恍惚,他知自己这儿子可能目的不纯,但未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直接就找他要继承人的位子。

他虽偏向小儿子,但继承人之事还无法下定论。

拓跋渊沉下脸,“不可!阿六真,继承人之事事关重大,孤不可随意下诏书!”

拓跋修冷笑一声,“随意?”,“父汗当真不许?”

见父亲态度坚决,似是完全不会答应,他脸色一沉,眼神狠厉道,“那父汗就只能先在这里待着,等什么时候同意下诏书就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

说完正准备转身甩袖离开,却听到身后父汗沙哑的声音,

“是不是你将巨弥的消息透露给匈奴人的?”

拓跋修沉默一会儿,随即才语气冷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在父汗心里不是正好有了答案吗?”

语毕便直接走了出去,没管身后脸色沉痛的拓跋渊。

拓跋修走出帐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慕容轩见他出来,连忙问道,“可汗可同意下诏书?”

拓跋修摇摇头,慕容轩见此也不失望,他眉尾一挑,状似轻松道,“可汗乃一代雄主,哪能因为我们的几分威胁就屈服的!”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听了他前面一段话,拓跋修脸色变得难看,犀利的目光直射他。

见拓跋修似有些恼怒,慕容轩收起嬉皮笑脸,语气正经,“你不必恼怒,可汗确实不是一般人,就算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一定能威胁得了他,况且关键是你能下得了手吗?”

“要想事成,必须拿捏他的软肋.......”

软肋?

想到这,拓跋修眼底划过一丝凶狠。

东方将白,已是破晓时分,无尽的黑夜即将褪去。

拓跋修立在王帐外,远望东方,看着远处布满红霞的天空,因父汗那里受挫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快意的时刻了,自九弟长大以后,文韬武略,样样出众,明明自己也不比他差,但父汗的目光还是更多地投向了九弟。

如今他好不容易胜过九弟一次,就算父汗目前还不肯下诏书,他也觉得身心通体舒畅。

见慕容轩走了过来,拓跋修这才收起纷飞的思绪。

与拓跋修轻松的表情相反,慕容轩此时却一脸凝重,“阿六真,臣属和王子们我们的人都已控制住了,可汗的各部卫兵也有普达普跃他们在压制.......就是目前失去了四王子的下落。”

老四吗?看来他也是深藏不露之人,平时真是小看了他.......

“派部分人出去找四弟的下落,还有,查出还有哪些人失去了踪迹!”拓跋修吩咐道。

.......

拓跋部禁地。

这里有十几个帐篷,帐篷外不仅有重兵把守,道路上还有来来去去负责警戒的护卫兵在此巡逻。

目之所及便知此处戒备森严,连只鸟都逃不出去。

而里面也正关押着与拓跋修立场相悖的大臣和王子们。

为防他们传递消息或暗地里谋划什么,故下令将他们集中关押在此处。

“长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九王子下落不明,两位将军也在外征战.......如今局面是无人助我们啊!”

“况且还不知王上安危.......大王子可真深藏不露,平日里装得贤明大度,却不想竟干出这等谋逆之事!”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袍文士对一旁正襟危坐的白袍文士哀声叹气道。

听见青袍文士的话,白袍文士神色不变,他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放在嘴边慢慢品尝了一口,随即语气不急不缓道,

“俱容,不必担心,王上不会有事.......而且大王子虽将我们扣押在此处,但他暂时不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大人为何这般笃定?”

“大王子此人虽比较贤明宽和,但骄傲自负,遇事不决,缺少一份当机立断的果决,为人子,他不会对王上不利,作为君,他也不会随意斩杀臣属。”

闻言,青袍文士醍醐灌顶。

白袍文士与青袍文士俱都是北晋边境的寒门士人,他们虽是寒门,但却胸怀大志,才华横溢,但在门阀等级森严的北晋他们无法出头,施展自己的抱负。

又听说拓跋可汗任人唯贤,他们便投向了拓跋部。

拓跋部可汗见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果真重用了他们。

而像他们这样因一腔才华无法施展投向胡族的寒门士人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