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忧怀着留恋的心情,慢慢走向了远处的镇子。收拾心情之后,他准备先回家探望父母,再去江湖闯荡一番,感受一下师父口中讲述的江湖。

来到小镇上,夜无忧废了好一番口舌,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匹老马。小镇子上也买不到好马,再说下山时候师父只给了一百两银子,师兄又偷偷给了五十两,加起来也买不到什么好马。好在这匹老马看起来暂时不会死,将就着代步吧,再说,老马脾气好,也不用再训。

牵过老马,又找了个摊子吃了一碗面,打听了一下方向,就骑着老马慢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三月底的天气,可能南方已经开始春暖花开。可这北方,依然还是略有寒意,不过夜无忧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又是常年习武,身体倒也耐冻,还是一袭深色道袍,头顶挽了一个道髻,两边留了一缕长发,这春风迎面一吹,两缕长发自然而然随风摆动。

夜无忧嘴巴里叼着一株路边摘下的青草,躺在马背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任由老马驮着自己晃悠悠的前行,倒是一派逍遥自在。离家十年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当时少年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红袖是没有了,有的只是这徐徐清风,思家的少年,以及那随风摆动的长发。

刚安稳了没多少年的天下,这十年来又逐渐的动乱起来,各地的起义不断,中原大地又是烽烟四起,大隋朝廷疲于奔命,到处镇压起义,仍是力有不逮,加上皇帝好大喜功,征调百万民夫修建运河,龙舟满足自己享乐,搞的民不聊生,之后又是修建东都洛阳,盘剥民脂民膏,各地百姓活不下去,纷纷起义。皇帝杨广却是带着文武大臣和一众妃子去了江都游玩。

夜无忧知道当今天下动乱,皇帝不体恤百姓,但具体的是什么样他也不知道,毕竟山中消息灵通。不过这暂时也不关自己什么事情。

随着他一路北上,路上见到的百姓大都面黄肌瘦,也见过卖儿卖女以求一口粮食的事情越来越多,夜无忧的心情也格外沉重,而后又不禁担心起自己的爹娘。这离雁门这么远的地方都是一片惨状,离边关更近的爹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夜无忧也就不在悠闲赶路了,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路催着老马赶路,十来天后风尘仆仆的看着不远处的几座山峰,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是快到家了,心中激动的夜无忧又催着老黄马朝着山脚的村庄而去。

到了村口,夜无忧下了马,牵着老黄马向村中走去,内心激动,担忧,紧张,各种情绪交织着,这村庄与他离去只是并无太多变化,凭着记忆往自己家走去。

“你是?是小夜哥吗?”这时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夜无忧偏过头,只见一个身材壮实的小伙走了过来。

“你是?大牛?”夜无忧不敢确定。

“小夜哥!真的是你!我是大牛,哈哈哈,我是大牛!”说着上来就给了夜无忧一个熊抱。

夜无忧也激动的抱住大牛,两人又蹦又跳,激动的笑声引来村口其他的村民围观。得知是老夜家的孩子回来了,各个都友好的笑了起来,走过来嘘长问短。夜无忧对着各位叔伯们施了一礼说道:

“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婶婶们,我是夜无忧,今日回家探望爹娘,还请让小子先回家见见爹娘,改日再登门探望各位叔伯婶婶们。”

“是及,是及,夜无忧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先让他回家,大家都让让”村民们让开了道路,让夜无忧先回家。

夜无忧拜谢各位村民,对着大牛说:“大牛,明日我来找你,今日我先回去了。”

“不碍事的小夜哥,你先回去看叔叔婶婶,闲下来再聚。”大牛憨憨一笑。

随后夜无忧牵着马朝着家中走去。到了院门口,抬起手想推门而入,又放了下来,心中激动的心情压抑不住,更添几分心怯,稍微平复了下心情,抬起手推门而入,喊了一声:“爹,娘,不孝儿回来了!”

短暂的安静后,小夜的娘亲林氏激动的大喊一声就跑了出来,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儿子个头都比自己高很多了,颤抖着的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一把抱住儿子,这才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夜无忧心中激动,看着娘亲大哭,自己也是泪流满面。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自己跟随师父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自己的娘亲怕是日思夜想。

随后出来的夜大春,看见归来的儿子,略微驼了的背也直了起来,看着院里抱头痛哭的娘俩,夜大春心里也激动,却又拉不下父亲的面子,他也想抱抱儿子。

千言万语,憋出来了一句:“猴崽子回来了啊。”

夜无忧听到父亲的声音,放开母亲,扑通跪在地上,对着夜大春和林氏就磕了几个响头:“爹娘在上,不孝儿夜无忧给爹娘磕头了。”

夜大春再也绷不住了,走上前一把扶起夜无忧,嘴里不停地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磕什么头呀。赶紧进屋歇歇。今儿高兴,我去镇上买两刀肉回来,让你娘给你做好吃的!”

夜无忧赶紧拉住夜大春,说“爹,儿不在乎好吃的不好吃的,只要是娘做的,我都喜欢,今天不早了,您别去了。明天去镇上买。”

好不容易劝住了自己爹,这才拴起马,跟着爹娘进了屋子。家里一切都没变,还是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甚至自己小时候睡的房间,都无变化,里面打扫的也很干净,想必是父母思念自己的时候,打扫自己的房间。

进了屋,娘亲林氏给夜无忧倒了一碗水,随后就问起了夜无忧这十年的状况。

夜无忧给爹娘讲了跟随师父师兄学艺修行的日子,讲起小时候调皮,给师兄画大猫画乌龟,惹的爹娘哈哈大笑。又说起师兄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说了师兄那张可恶的笑脸,一直讲到天快黑,爹爹夜大春和娘林氏还是听不够,仿佛要把这失去的十年找回来一样。

直到夜无忧说的口干舌燥,加上天快黑了,夜无忧对着林氏说:

“娘亲,这些事我后面慢慢跟你们说,我都饿了呢。”

“哎哟,你看我这脑子,一听你说这些,把做饭都忘了。”林氏听了赶忙去做饭,夜大春又拉着夜无忧问了好多,等林氏来叫他们吃饭了才停下。

吃过饭,娘亲林氏怕夜无忧赶路辛苦,就让他早早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跟爹娘说了声,说去要镇上买点肉食啥的就出门了,出了院子,来到大牛家,大牛高兴的把夜无忧迎了进去,聊了一会儿,互相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得知的大牛的爹娘前两年都去世了,现在家里就大牛一个人了。

夜无忧安慰了大牛一番,大牛得知夜无忧还会武功,缠着夜无忧露两手,夜无忧无奈之下,捡了院里一根竹竿当枪,给大牛演示了一段,大牛顿时对夜无忧崇拜的两眼冒星星,夜无忧说以后再说,让大牛跟他去镇上买东西。

带着大牛来到镇里,夜无忧索性买了两只羊,干脆请村里的乡亲们一起吃一顿。又买了些果子蔬菜,想了想又买了两匹布料准备回去给爹娘做两身衣服。到了中午,夜无忧带着大牛在摊子上吃了点羊肉汤饼,大牛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夜无忧则大方的让大牛敞开了吃。

“额...”望着面前堆着的八个大碗,夜无忧有点无语,没想到大牛也忒能吃了,这摆摊的人挺实在的,分量十足,夜无忧吃了一碗就已经饱了,大牛生生吃了八碗。

“嘿嘿”大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对夜无忧傻笑,夜无忧到不是怕花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饭量,也怕大牛撑坏了。无语的夜无忧付了饭钱,又问大牛感觉。

“没事的小夜哥,平常在自己家不敢吃这么多,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今天终于吃饱了一次。”大牛憨憨的回答。

见大牛无事,夜无忧又带着大牛采买了些物品,看着两人大包小包的,还有两只羊没拿呢,又雇了一辆马车回去拉上两头羊高高兴兴的回村子。

到了家里,把东西卸下来,夜大春和林氏见夜无忧买了这么多东西,有点心疼儿子花了这么多钱。

“爹,娘,这没花多少,您俩也该做身新衣服了,这两头羊宰了,请乡亲们吃个晚饭,这么多年没在家了,顺便跟乡亲们联络下感情。”夜无忧倒是看得开,不论是拉近感情也好,回忆童年也罢,请乡亲们吃个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

“大牛,你帮我跑一趟,通知各位叔伯婶婶晚上来吃饭,有空儿的这会儿来帮忙把羊宰了。”随后夜无忧对大牛嘱咐。

“好嘞,我这就去”。大牛听到晚上有羊吃,兴高采烈的就去通知其他人了。

村民们很朴实,听说老夜家儿子回来了,还要请大家吃饭,闲着的都朝夜大春家里去帮忙,毕竟谁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嘛,能有把子力气帮帮忙做饭也行。

男人们去把羊宰了,又洗干净,羊腿,羊排啥的切开了。女人们则是摘菜的淘米的,相互间还家长理短的说笑着。

在村民们的协作下,到了傍晚时分,冒着香气的饭菜肉汤已经新鲜出炉了,夜大春家里院子放不下那么多桌子,索性大家又搬来一些桌椅,直接就放在村里的路上吃起来,天黑了不要紧,点了十几只火把,倒也照的路上亮堂堂。乡亲们各自坐下,就见夜无忧站起来对大家说:

“各位乡亲,各位叔伯婶婶,小时候承大家照顾,这些年也多谢大家对我爹娘的照顾,今天请大家吃顿便饭,大家不要拘谨,今天看到乡亲们,心里真的高兴,大家敞开了吃!开席!”

坐着的村民们听到夜无忧这么直白的说辞,也都哄堂大笑,随即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开始了吃喝。夜无忧则是抱着酒坛子给村民们挨个敬酒,今天跟大牛在镇上特意还买了十坛酒。

火把的照耀下,小村的村民们就在路上开怀的吃喝,划拳的,开玩笑的,也是一番美好的景象。只是这条路上,十年前流了太多的血,消失了很多夜无忧记忆中的面孔。

一直到半夜,这场宴席才结束,喝醉了的男人们被送回自家,妇女们则留下帮主人家打扫。

夜无忧一直在家待了半月,平常就帮着父母干点活,陪娘亲说说话。但他还是担心这里,毕竟十年前就发生过突厥人入侵的事情,他倒是想带着父母移居到内地一些,思虑良久才对父母说了他自己的想法。

夜大春起先不同意,这里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故土难离,岂能说走就走,这里有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土地。林氏则支持儿子的想法,十年前她是真吓坏了,不知道多少个夜里被噩梦惊醒,只要在儿子身边,她去哪里都行。最终夜大春拗不过自己老婆和儿子,同意了随儿子走。夜大春跟村民们说了,村民们也都不舍,却也祝福夜大春他们,毕竟有能力的话,大家也想去内地,天下不太平了,谁都不想在这边地提心吊胆。

大牛知道了后,难过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找到夜无忧说了自己的心事

“小夜哥,我也想跟着你离开,我家里没亲人了,就我一个,也没啥牵挂的了,我想跟着你去闯荡。再说了,要是你出门了,我也可以照顾叔叔婶婶不是,我可有力气了,种点地也是可以的。”大牛平时憨憨的,到了这个时候选择了跟夜无忧走,只是怕他的小夜哥不带自己。

“哈哈哈,大牛,我也想带着你一起,怕你舍不得家里,所以没说,既然你想好了,那过几天就随我们一起走!”夜无忧开心的对大牛说,毕竟这是儿时最好的玩伴,情感上也希望有个熟悉的人跟着自己一起,至少不孤单。

大牛憨憨一笑,赶忙回去收拾东西,也没啥好收拾的,就一些粮食在家,还有几身麻布衣服。粮食大牛折价卖给了村里的人,收拾好了就等着出发。

隔日,夜大春一早带着一家去给夜无忧的奶奶坟上祭拜,诉说着之后就要离开这里,跟随儿子迁移到安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碎碎念了很久,夜无忧没有打扰爹爹,知道是爹爹舍不得。

一家子回来后,把行李装上驴车,缓缓的锁上院门就准备离开了,一旁的大牛赶着驴车,跟着他们一起。周围的乡亲们都过来祝福,希望他们今后平平安安,若是有机会,再回来看望大家。

告别乡亲们,大牛赶着驴车,夜无忧让自己爹娘也去驴车上坐,夜大春说自己没七老八十,不愿意去,林氏见夜大春不愿意,自己也不好意思,夜无忧没法,让老娘骑马,自己牵着老黄马跟大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解闷。

夜无忧的打算也不是要到江南那种地方去,虽然这天下乱了,但江南还在朝廷掌控中,自家迁移没有路引,去了也是被当流民捉去当苦力,虽说自己仰仗武力并不怕,但这不是带着爹娘嘛,安全为上。

他的打算是去靠近太原的地方,找个村镇安家,花点钱财买通里正就行,再花点钱买上一些田地,自己爹娘也可安心生活。大牛则没心没肺,反正听小夜哥安排就行了,稳稳的赶着驴车,跟在老黄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