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有一家“振远”的镖局,镖局的当家的大镖头名唤方振远,还有二镖头方振武,其父是南陈将领,后来南陈灭亡,父亲战死,兄弟俩依仗武艺便开了家镖局。
这方大当家为人豪爽,仗义,即便在绿林中也很有些交情,因此这振远镖局的生意是蒸蒸日上。方家二爷放振武更是镖局中的一把好手,手上的功夫比之大哥方振远有过之而不及,方二爷出手保的镖更是从无失手。
这天镖局的后院,方家老大正在教女儿习武。方家老大只有一个女儿方倚竹,从小不像别家女儿学些女红之类的,对习武是情有独钟,方老大疼爱女儿,平日都视作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也就听之任之了,闲暇的时候还要亲自教授女儿功夫。
方倚竹才七岁,习武却已经有两年了,这女娃儿识字读书上虽也算聪颖,可也兴致乏乏,一到练武之时就神采奕奕,兴趣十足,习武的基本功两年来练的也是有模有样。按理说女孩子家吃不得这种苦头,这方倚竹小小年纪硬生生的坚持了下来。
“爹爹,你什么时候教我锏法啊?你看我马步都扎了两年了,你也只教我一点拳法,女儿想学锏法呢!”方倚竹对着爹爹撒娇。
“呵呵,女儿啊,这习武呢急不得,你得学好基础,不然只能学其形而不得其神。我们这家传的锏法,需要一定的力气,你现在这身体,连练习用的锏都舞不起来。你年纪还小,须得好好练习基本功,打煞力气,等你再大几岁,爹爹就教你真正的锏法。”方老大笑呵呵的对着女儿念叨.
“大哥!大哥!”方老二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一脸喜色的就朝方老大走来。
“大哥,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哦?侄女也在啊,今天又学了什么招式啊?二叔等下陪你过两招咋样?”方老二看侄女也在,便是逗方倚竹。
“哼!二叔,你上次答应送我的剑还没影呢!你今天来给我送剑的吧?”方倚竹气呼呼的回答二叔。
“额...下次,下次,二叔这不是忙嘛,下次一定。嘿嘿,不过二叔这次可是有好东西给你。”方振武对着侄女尴尬的嘿嘿一笑,自己没有娶妻生子,平日里对着侄女可是宠上天了,此刻听到侄女追问,也是有些尴尬。
“二叔给我带了啥呀?”方倚竹对着方二爷伸出了小手。
“额,不是小玩意,嘿嘿,侄女啊,包你满意,是一匹大宛良种马,还是小马驹,正好给你以后当坐骑。”方二爷此时得意的对着小侄女炫耀。
这匹马可是他好不容易花重金找胡商购买的,足足花了他五百两银子,心疼的方二爷直搓牙花子,可这是送给侄女的,心里头也就没那么肉疼了。
“吧!唧”小女娃跳起来抱着方二爷就亲了一口。
“我就知道二叔最心疼我了!”方倚竹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二叔身上,同时不断对二叔吹着彩虹屁。
方老二还真是吃这一套,顿时笑的一张老脸跟菊花一样。
“老二,不可太过宠溺!”这方老大顿时就有点吃味了。这女儿对自己可都没这么亲,跟二叔能玩到一块去。
“大哥,你可别板着个棺材脸儿了,我送给我侄女的,又不是送给你的。”方老二一听大哥的话就不乐意了,心里决定了,买马的钱得走镖局的公账上,嗯,理由想好了,本月物资损耗过大,镖队需要补充马匹物资,哼哼......
“对了,大哥,今儿来了个客人,说是有笔大生意,问我们敢不敢接?约我们明儿详谈。只是这面孔有些生,我问是多大的生意,那人不肯细说,只是说明日再细谈。约了明日一早来我们镖局。”方老二这才想起正事,对大哥说了今天镖局发生的事情。
“多大的生意算大?我们振远什么样的镖没接过?明儿我倒要看看有多神秘。”方老大听了有些不满,这是怀疑他们振远的招牌啊,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走南闯北,这黑白两道谁都给几分面子,今日竟被人怀疑不敢吃下这生意,顿时有些不爽。
“我也是这么回答的,不过我感觉到有些奇怪,来人说话声音有点尖细,听着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方老二对大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明日见过便知道了。”
第二日,那神秘客人如约而至,到了偏厅,方老大等下人上好茶便屏退下人,这才对来人说:“不知客人是何人?所托何物?我振远开门迎客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不敢接的镖。”
那神秘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放下茶碗,慢慢说道:“不该问的莫问,这批货物异常贵重,成了,酬金一千金,若是有所闪失,你这振远的牌子就得摘了,如何?敢接吗?”
“哼!我振远的招牌,岂是你想摘就能摘的?客人不妨说说你所托何物!”方振远有点怒意,这来人有点不知好歹,竟敢小觑自己的振远镖局。
“不急,方总镖头还未说接与不接。接了,自然告知镖是何物,不接,那么也就无需多问!”神秘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定金三成,现付,接了!哼,现在可以说你的镖是什么了!”方老大实在是忍不住想跳起来暴打眼前这神秘人一顿,这语气神态实在是太气人了!
“好!爽快,定金我给你五成,五百金,中午就奉上!方总镖头,提醒你一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接了咱...咱们家主的镖,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振远还从未毁约过!人在镖在!人不在镖还在!”方振远斩钉截铁的告诉眼前这个讨厌的人,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自己一拳打爆他!什么人啊,怀疑自己的职业道德!太让人厌恶了!
“好~!我就喜欢和方总镖头这样的人打交道!中午我带定钱来与方总镖头签订契约!”
“慢走,不送!”方振远压住心中的不爽,起身送客。
“大哥!我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你问了几次镖物,这人都不肯说,更是用言语挤兑你,迫使你答应接镖,我看着镖怕是不太对劲,要不我们不接了,反正没签契约,也不算我们振远反悔。”
方振武平时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但是关键时刻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从这神秘人进门开始,他一直观察对方,眼见对方用话术挤兑自己大哥,自己的怀疑就更增加了一分,此时担心这镖有问题,或者风险太大,不由得劝说大哥不要接了,反正振远不差这一单生意。
“振武,咱们开镖局的,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这要传出去了,我们振远以后还怎么在这行立足?不必多言了,看起来这趟不简单,我亲自走一趟就行了,你照顾好家里。”方振远不容分说的对方振武叮嘱。
到了中午,神秘人带着两个下人,驾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振远镖局。进门后,镖局的伙计接进客厅,去后边通知方振远客人来了。
“客人果然守信。”方振武远远的迎了过来,对着神秘人吹捧了句。
“定金我带了了。阿平,抬上来!”。
屋外阿平和另外一个下人,抬着一口箱子进了屋,放地上一放,打开了箱子,里面明晃晃的放着五十锭金锭,随后神秘人带来的下人就退了出去。
“方总镖头,这一锭十两,共五十锭,总镖头点点。”神秘人笑着对方振远说。
方振武清点定钱,无误之后对方振远点点头,方振远对神秘人说:“五百金定钱,确认无误,客人请随我来,告之我镖物,签订契约。”
“镖物呢,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二十箱财物,十箱珠宝,十箱银子,银一箱一万两,合计十万两。珠宝一箱五千两,十箱合计五万两。镖物合计十五万两,方总镖头,签契约吧~”神秘人不咸不淡的对着方振远说了句。
“这?镖物实在有些贵重了吧?”方振远被吓了一跳,这要是有个闪失,振远还真赔不起。
“怎么?方总镖头不是放话,没有振远不敢接的镖吗?”神秘人面露讥讽。
“话虽如此,可这镖也实在贵重,客人并未事先说明价值啊!”方振远也没理会神秘人的讥讽,他这会儿有些沉重,镖物太贵重,一旦有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方总镖头这话说的,镖物不贵重,我何必付给你五百金的定钱?方总镖头不会认为普通的镖能价值一千金的酬金吧?”神秘人再次不满,更是面色不悦。
“客人还是先说说运往何处。”
神秘人掏出一个令牌,那牌子上绘了一轮满月,其他的并无特别,然后对方振远说:“这是信物,总镖头只需要把东西运到淳县,淳县有一个叫徐浩的粮商,你到淳县之后,与他核对信物,将镖物交付,即算契约完成。”
方振远犹豫片刻,一咬牙,伸手接过神秘人的信物,与神秘人签订了契约,随后约定好了三日后取货,发镖,就送走了神秘人。
“大哥!你有些草率了,如此贵重的镖物,一旦有意外,咱们自己且不说,振远无论如何都赔不起,到时候咱们兄弟身死事小,你让嫂子,还有侄女怎么办?”方振武面色担忧,觉得大哥今日托大了,有些欠考虑。
“振武,你听我说,咱们这些年,拼死拼活的跑镖,也就存下了个几千两,镖局这几十号兄弟吃喝拉撒,各种损耗,哪样不要银子,只要咱们做了这一趟,一千金啊,除去开支,我们还能赚七千两,以后咱镖局的弟兄们就能宽裕很多,死了的兄弟也能多给些抚恤!已经死了的兄弟们,也能多照顾些银两,不至于让孤儿寡母喝西北风!”
方振武沉默了,大哥说的事实,振远对自己的兄弟是足够照顾的,平日里的佣金已经比同行高出一截,死了的兄弟抚恤也是远高其他镖局,这也是振远的兄弟们为何如此同心,走镖也是卖力。
自己大哥说的是有道理,可是他担心的跟大哥不一样,这么重的镖,他担心路上出事,沉默后对着方振远说:“大哥,我跟你走一趟,毕竟太过贵重,财物动人心,人心隔肚皮,我跟你一起跑这趟,有事情还能相互有个照顾。”
“你和我都走了,家里谁照顾?”方振远拒绝了,家里没个人镇场子他还真不放心。
这趟镖要么他自己去,要么二弟振武去,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去比较好,毕竟淳县离雁门关不远了,已经是边境了,接近突厥人的地盘了,风险太高了,自己不想弟弟出什么事情。
“家里交给方叔,有他在,想来无事。”
方振武说的方叔叫方大虎,年纪有五十了,自他们兄弟记事起,这方叔就在自己家里了,据父亲活着的时候说,自己兄弟还未出生,方叔就是父亲的亲兵首领,后来战场上为保护主家,受了重伤,不能再上战场,就被父亲安排在家里当管家了.
后来跟自家感情深了,索性由父亲同意,改姓了方,方振远和方振武从小习武之时,没少缠着方大虎教他们几手。
本来方家就是武将出身,自己家传的锏法和枪法也都是战阵之道,又学了方大虎的搏命之道,他们镖局的兄弟们,也多多少少学了点军阵之类的战斗之法,所以跑镖遇到真要厮杀的时候,一般的贼人还真不是对手。几十人列阵,一般蟊贼早吓尿了,所以振远的名头才越来越响亮。
“还是你留下来吧,方叔年纪大了,就不要让他操心了。再说,咱们兄弟俩一起去了,万一有什么意外,那就真的万事休矣。”方振远坚持让弟弟看家。
“那我去吧,大哥你留下,就算有意外,凭我手里的双锏也能进退自如,再说,你留下也好照顾嫂子和侄女。”方振武还是坚持自己走这趟,一方面是对大哥的担忧,一方面试试对自己手上功夫的自信。
“振武!现在我还是大当家,我说了算!”
“我不管,你不同意,我就偷偷跟着,嘿嘿,腿在我身上,你管不着!有本事大哥你就把我腿打瘸了。”方振武眼见大哥油盐不进,还拿总镖头的身份压自己,索性不跟大哥争辩了,直接开始耍起无赖。
“你!几十岁了,怎生还是如此无赖!”方振远有些无语了,拿这个无赖弟弟没办法。“打断你的腿?我倒是想,我打的过嘛!”方振远是真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有时候吧挺靠谱,大部分时候又很无赖,说他吧,左耳朵出右耳朵进,根本不在乎,打吧,额...算了,打不过。
“罢了,你随我去找方叔,跟他说一下具体情况,情况不对就让方叔带着她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先。”
方振远方振武兄弟俩,找到方大虎,跟方大虎说了下这两天发生的情况,以及兄弟俩的担忧,交代方大虎情况不对就带着家眷转移。
都说狡兔三窟,方家兄弟小时候见惯了自己爹爹在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后来自己兄弟又是开镖局跑江湖,可以说见惯了这世道凶险,哪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俩兄弟在河东道靠近边境的一座山里弄了一处落脚点,就是防备不测后可以躲避。
“二位少爷放心!有老奴在,定保大夫人和小小姐无恙,出门在外,二位少爷须多加小心,不可与陌生人多接触,日常饭食和水源须要重点注意!”方大虎又是对方振远和方振武叮嘱一番,两兄弟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