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三年(607年),雁门郡境内一座小山村,正值仲夏。火辣的太阳晒的大地都毫无生气,村里和村外的榆树也被毒辣的太阳晒的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一阵风吹过,漫天黄色烟尘被卷起,遮天蔽日,风大的时候,黄烟甚至能笼罩整个村庄。这一片荒凉的景象充满了绝望。但这里依然坐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村庄里的农户们依然辛勤劳作,用他们的勤劳坚韧去获取仅有的食物。
“那口子,猴崽子又去哪里疯了,见天的看不到人,不是上树就是掏鸟窝!”,屋里面传出了男人不满的声音,男人叫夜大春,是一个木匠。
“带着牛家,孙家的小猴崽子玩去了,哪次不是天黑了才疯回来,也没见你管过,这会儿说三道四的。”女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女人林氏,跟夜大春是夫妻。
他们嘴里的猴崽子就是他们家的独苗----夜无忧,这名字还是花了钱去请先生给起了,希望这孩子将来无忧无虑。
“我说你这娘们儿今天撞了邪了?火气大的很!”屋里的夜大春也不满了。
“老娘火是大,你给老娘灭灭?整天的说干活能的很!哦,怎么了,干正经活的时候就不行了!”林氏更加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你个婆娘,欠收拾是吧。”
“我们就一个娃儿,娘催了我多少次了,叫我再生两个,长大了好干活,日子能轻松点,生生生!老娘倒是想生,老娘一个人能生的话,还要你干啥!”林氏有些赌气似的说起来。
“嘿嘿!婆娘,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整天干活,累地哪还有把子力气么!多生一个娃儿就得多交一个人头税。听说北边的突厥蛮子最近又有动作了,前几日屠了关外的几个村子,一个村子都没个活口!
“年前我跟你说的,让小猴崽子去读书,将来再不济,去给大户人家当个账房,也好过我们这种地的。”林氏又重新提起了让小孩去读书的想法。
“唉......我咬咬牙,按抽空多打点家具啥的去集市卖了凑一凑,攒够了就送无忧去先生那拜师吧!”夜大春愁眉苦脸的对女人说了一通。
其实心里也想送孩子去读书,可这年头,活下来都不容易,平民百姓家的,根本供不起读书的。
“哟,你可算松口了。我早上去镇里买根猪鞭儿,给你补补”女人高兴的转身去了灶台边上,就准备开始做晚上的饭了。
村里大碾盘的阴凉下,几个孩童齐刷刷的坐在下首,一个领头的孩童坐在上首,整整齐齐的,像极了现代幼儿园的孩子上课时的模样。
“小夜哥,你昨天讲的故事真好听,今天还能给我们讲吗?”。一个孩童满脸希望地问道,这孩子头就是夜大春家的孩子夜无忧。
只见夜无忧一脸傲娇的对着下面的孩童说:“我凭啥给你们讲故事啊,这故事可好听了,我还能白讲给你们听啊!”
下面的孩子们一听,夜无忧不愿意讲故事,七嘴八舌的开始说了起来:
“小夜哥,你快讲嘛,我承认你是我们的老大还不行吗!”
“小夜哥,我们也承认你是我们的老大了,你快给我们讲讲昨天的故事吧!”底下的孩子们满脸希望地请求夜无忧继续说故事。可是夜无忧嘟着嘴说:“大牛,还有孙小胖,你们每次都这么讲,哼!第二天又都不承认了,我才不上当哩!”。
“这次我们说的可是真的!”孙小胖信信誓旦旦拍着小胸脯保证。
到底是小孩子,夜无忧在伙伴们地请求中,满足了小小的虚荣,又开始了讲故事。
“说那几个娃娃知道爷爷被蛇精抓走了......”其他的孩子聚精会神地听夜无忧讲着故事。
“你骗人!葫芦咋能变成人哩!”
“还有,葫芦怎么会喷火!肯定是你瞎说!”底下的小孩子忍不住反驳。
“那你们还听不听!不听的话我就不讲了,哼!”夜无忧生气了,威胁下边的五个小家伙。
“听,听,你继续讲小夜哥,我们就是忍不住问。”
“不讲了!你们不信我!明天再讲!”
“再讲一段嘛,小夜哥,我们可喜欢听了。”底下的小孩子们忍不住故事的诱惑,并没有听够,不愿意放过这个故事,可是小夜却不愿意再讲了。
“说了明天讲就明天!你们看这天气,起乌云了,就快下雨了,闷热的不行,这会儿说不定黄鳝也闷得慌,我们去钓黄鳝去!”夜无忧对着其他孩童说着。
其他孩童听到要去钓黄鳝,也都开心的吵着要去,钓到的黄鳝就算是大家改善伙食了,穷苦人家基本也吃不到肉食。几个孩童就从磨盘起身,嬉闹着跟着夜无忧朝田间走去。
“小夜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啊?”孙小胖问起了夜无忧。
“哼哼,我长大了要当大将军!带着你们一起打突厥人!你们想做什么?”夜无忧一脸神气地回答。
“我想当地主,每天都有肉吃!”孙小胖想象了一下当地主的生活,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没出息!大牛,你长大了想当什么?”夜无忧问起了大牛。
“我啥也不想当,跟着小夜哥。”大牛憨憨的对着夜无忧一笑。
“没问题!等我当了大将军,我就带你天天吃好吃的!”夜无忧给大牛打着包票。
说来也怪,夜无忧从三岁起,晚上做梦就总梦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梦里梦见的场景都不是这个时代的。有时候梦见会跑的铁壳子,有时候梦见会飞的铁鸟。包括他给小伙伴们讲的故事,许多也是在梦里梦到的。
起初他说给父母听,夜大春和林氏还以为他中邪了,着急忙慌带着他去看了神婆,又去看了大夫,神婆神神叨叨的说着孩子是什么星君转世,长大之后前途无量。
夜大春和林氏也没信神婆的话,看夜无忧能吃能睡的,没有其他异常,逐渐的也就放下心来,只当是小孩子胡思乱想的。
水沟旁的石头缝,几个孩子围在周围观察着,大牛手里拿着一个铁钩,不确定的问:小夜哥,这个洞里有黄鳝吗?
“肯定有!你看这个洞,这么大,而且旁边的泥巴还有点光光的,肯定是黄鳝进出的时候磨的,你快把钩伸进去,说不定还是个大的呢!”小夜肯定的跟大牛说着。
旁边的大牛猛的就把铁钩捅进泥巴洞里去。
“大牛,你个二货,让你钓黄鳝,不是让你捅黄鳝,笨的像牛一样!”。
也许是走了大运,大牛这一铁钩下去,竟是真的惊吓到了洞里的黄鳝,一下子就从洞里窜了出来,在外边等候的一众小朋友还没准备,之间一条肥大的黄鳝就猛然窜出来,众小孩吓的闪开一边去。
夜无忧胆子大,眼睛一直盯着洞口,眼见黄鳝游了出来,准确的上去一把掐住黄鳝,并没用手掌去抓,而是用右手的几根指头和左手的拇指死死掐住黄鳝。
“大牛,袋子!”,夜无忧急忙对大牛喊道。这条黄鳝有些大,毕竟还只是六岁的孩子,手上的力气没那么大,黄鳝挣扎一会儿,夜无忧的手上就有些抓不住了。在旁边的大牛,赶紧拿出袋子,夜无忧顺势就把黄鳝扔了进去扎住口子。一众孩童嬉闹着到处找黄鳝洞抓黄鳝,这也是农村小孩儿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乌云逐渐的浓厚起来,并刮起了阵阵的大风,低沉的天空衬托着夏日的傍晚,让空气中有了一丝丝凉意。
“轰!咔!”突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随之就是一道巨大狭长的闪电划过天幕,整个天空都显的极其抑,仿佛要吞噬整个大地。
“走了,回家啦~这天气快下暴雨了。我们都抓了很多条了,留一些以后抓吧!”夜无忧对着小伙伴们喊起来。
“小夜哥,给你两条黄鳝。”大牛闷声闷气的对着夜无忧说起来。
“先回村,搞不好我们还得淋雨,这天气,暴雨说下就下,黄鳝回村再分!”。
“走喽~,回去吃黄鳝喽~”。
孩童的欢笑声,仿佛传遍了整个田野,也让这个仲夏傍晚的天空不再那么阴沉,再糟糕的环境总有一些令人开心的东西让人们干涸的心田肥沃起来,世间的幸福也许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