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圈套
（一）
唐婉接连几天去里奥城三层的崇华殿拜访紫明贵妃没想到都扑了个空，这天光京落雨，雨势见大，想着这个时候里奥城里不会有什么人外出唐婉携玳瑁再次登门拜访。
不料听崇华殿的侍女说，贵妃一早便离开去向崇恩夫人请安了，无奈唐婉只得离开。
行至回廊直梯口，有御前内侍传陛下口谕令唐婉前往乾元殿一趟，玳瑁电话联系鹤弦阁的内侍全德尔取雨伞到一层大殿汇合，怎忘了今天轮值二人，侍女玖春去景熙殿培训新来的侍女去了，此时只剩全德尔一人，宫中不能没人值守，玳瑁便亲自回宫取伞唐婉自己先乘电梯到一层大殿候着赏雨。
因是雨天叫人懒散，一路上除了规矩行礼的宫女内侍和几位不认识的才人外没有其他人，大殿内几个擦洗陈设的内侍离开后更是空旷静默。
整个一层大殿的南侧一整面是三扇大门，现下全部敞开着，能够清晰看到远处薄雾缭绕的乾元大殿，雨滂沱着敲打花岗岩地面砸出鞭炮似的声响，殿前没有什么绿植，只有零星几棵芭蕉树树叶被雨击打得无处遁形，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雨声和微微雨浸泥土的味道很是治愈。
唐婉闭眼享受着，忽得听见有撞击的声音，唐婉睁眼往电梯阁口看去，只见肃良人正揪着一侍女的耳朵骂道：“你找死啊！也不提醒我小心脚下，疼死我了！”
原来是肃良人不小心脚撞到门槛上，疼得五官皱在一起，那侍女半蹲着一个劲儿求饶。
“好了，”唐婉过去制止，见肃良人停手向自己行礼又对那侍女道：“快扶肃良人去殿后的御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
侍女应下转身准备离去却被肃良人拦住，“哎呀，没多大点事，是我不小心，现在已经不疼了。”
唐婉实在和她说不上话，微微颔首便离开几步，可肃良人上前又搭话道：“婉婕妤要赏雨在自己宫里窗边看多好啊，自己出来也不带个侍女。”
“劳烦良人挂心。”唐婉客套句便不再说话，只觉得肃贵人挤着嗓子讲话让她觉得难受，心想怪不得被陛下降位。
肃贵人又靠近几步面带羡慕地说：“我听说婕妤的好朋友也进宫了，不像我孤身一人没有照应，真的好羡慕。”
“你的好姐妹刘婕妤和你关系不好吗？”唐婉看都不看肃良人。
“额…”肃良人尬笑，“上次您封贵人时我与刘姐姐心直口快多说了几句，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婕妤见谅。”
说罢，肃良人让小侍女拿出一精致的黑色瓶子，里面的液体大概有五百毫升的样子，“您看，这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牌的香水，可是我娘家里双腿残疾的妹妹亲手做了送我的，鲜花汁子加酒调的，闻上去像是雨后春笋般清爽宜人呢，就当我赔罪了，请婕妤收下吧。”
说罢就拉住唐婉的手，朝她手腕上喷了两下，唐婉抽手躲开时身上已经留下了香味，清幽清冽，确实蛮特别的，但还是犹豫要不要收下。
玳瑁抱着两把伞下到一楼时肃贵人冲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哎呀正好，玳瑁你替婉婕妤拿着，”肃贵人浅笑着，“哎呀瞧你也腾不出手来，待会我会命人送去鹤弦阁，婉婕妤先忙吧。”
“那就谢谢肃良人了。”唐婉接过雨伞，朝肃良人离去的背影瞥了一眼。
“小主，这是什么味道，好像不是都沱人习惯用的香水。”玳瑁撑伞道。
“她说是她妹妹做的，谁知道有没有乱加什么，回来洗掉给我找个御医过来瞧瞧。”唐婉又想起那年海边自己因闵一慧防晒乳而过敏的事情。
“是。”
（二）
乾元殿西侧阁内，十六世坐在塌上闭眼撑着桌角，有些烦躁，紫明贵妃身穿一身黑紫色满秀紫百合的长旗袍，身材曼妙，婀娜盘腿贴坐在十六世身边，立领高地几乎包住整个纤长白嫩的脖颈，眼神微嗔，嘴角勾出不易察觉出来的厌恶与不耐烦感。
唐婉由内侍引进殿中，对这番场景有些茫然，先对二人行了一礼，“不知陛下与贵妃叫嫔妾前来有何事。”
十六世继续闭眼沉默，紫明贵妃坐正了身子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与婉婕妤第一次说话，婉婕妤还是皇太女的时候只是在宴会上远远瞅见一次，再见到果然神韵大不一样了。
十六世闻言“皇太女”三个字短短啧了一声，仿佛不愿有人提起这件事，紫明贵妃视若无睹，继续道：“既然我们并不熟识，那为何婕妤要在本宫的崇华殿内悄悄喷洒含有樱花花汁的香水，害本宫过敏险些毁了容颜！”
吼罢，几个侍女被紫明贵妃高亢的女高声吓得一颤，唐婉亦是颤栗，只见紫明贵妃把高高的立领掀开一角，脖颈白嫩的肌肤肌肤上赫然绕脖一圈的红疹，像是佩戴着一朱砂红的项圈一般，唐婉马上想到当年武闵儿为自己涂抹防晒乳而过敏的事情，心里有了个大概。
“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前几日确实携侍女玳瑁几次拜访崇华殿但娘娘都不在，并没有喷洒什么香水，也并不知您会樱花花汁过敏。”唐婉恭敬辩解。
“是么？”紫明贵妃声音嘹亮，即便声音并不大但那种从丹田腹腔迸发出来的声音足以震慑住他人。
“什么味道？陛下您闻到了吗？”紫明贵妃突然以极怪的语气问一旁的十六世，随即拿出绢子捂住口鼻向后微仰。
“这香味不像是殿内点的云沉香的香气，”十六世正身细闻，唤了侍女来，“你，去查查哪里来的香味！”
侍女在几人附近转了一圈，鼻子灵得像一条警卫犬一样，很快锁定在了唐婉身上。
“回禀陛下，是婉婕妤手腕上的味道，应该是花粉汁液属性的香水。”
“对！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就是先前在我宫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快让她离我远一点！”紫明贵妃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倒入十六世怀中被他安抚。
十六世无奈，环抱着怀里的紫明贵妃，朝唐婉做了个站远些的手势，唐婉微翻白眼去到了西侧阁纱帘后面。
十六世安慰好抽抽泣的紫明贵妃后又问帘子后的唐婉，“婉婉，你且讲实话，如果是你喷了不小心带到贵妃宫中，朕也不怪你。”
紫明贵妃抽泣着抢唐婉话道：“怎么可能是她不是有意为之？不然臣妾宫里怎会那么浓的味道，我宫里的宫女们都看到了！亏得我还给她送了那么多上好的衣料。”
说罢紫明贵妃又嘤嘤哭了起来，唐婉在朦胧帘子后深深翻了个白眼，摆正语气道：“回禀陛下，娘娘，方才我在前往乾元殿前曾遇到过肃良人和她的侍女，臣妾与她搭话后她便要曾与臣妾一瓶香水，没等臣妾拒绝便喷抹在我身上，所以…”
“你一个人作恶还要攀扯他人！谁不知道今天肃良人被陛下准许出宫回家探亲去了，婉婕妤编瞎话也得找个好的理由！”紫明贵妃冲着隔帘大吼。
一旁的玳瑁看不下去了，“回禀陛下，娘娘，如若不信肃贵人与婉婕妤曾在来乾元殿前见过，那请调出里奥城大殿的监控摄像，到时一查便知。”
十六世应准，紫明贵妃脸色变得煞白。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内侍回来禀报：“陛下，里奥城一层大殿的摄像昨日夜里就已经损坏，因今天大雨，维修的老师傅在路上耽搁了现在才来。”
十六世怒道：“怎会无缘无故坏掉！”
“陛下，人都有生病的，还不允许机器久了出故障嘛。”紫明贵妃红唇撅起，娇痴道。
十六世沉默久久，起身去到唐婉身前，“婉婉，你到底是在怨朕未曾经过你同意强行册封与你，还是在怨紫明贵妃？你就不相信朕是喜欢你的吗？”
紫明贵妃脸色表情随十六世的话语而变化。
“如果陛下喜欢我，那就应该相信臣妾没有做过此事，”唐婉盯着十六世的眼睛继续怼，“如果陛下喜欢我那就应该常来鹤弦阁探望我，但从我成为贵人后您一次也没有来过！”
玳瑁眼神示意唐婉不要继续说下去。
“呵！好啊，你总算说实话了，分明就是你怨恨陛下不叫你侍寝，见本宫得宠便把怨恨发泄到我身上！”紫明贵妃找到了话柄。语气得势生冷，恨不得把唐婉生吞活剥了一样。
“贵妃先停下吧！朕要先听她说。”十六世略有怒色，贵妃不服气地攀手，脸转向一边。
唐婉垂首轻叹一声，理了理不整的宫装长袖喃喃自话道：“我真的不知道一直生活在这是在盼着什么。”
“你说什么？”十六世不解。
“陛下你喜欢高蕴还是我？我继续待在宫里是为了什么？我该为高蕴的死感到愧疚吗？这么久了，我见到你不是见丈夫而是像见老板见上司！”
十六世愣住沉默。
说罢，唐婉又轻叹一声，大步上前到紫明贵妃面前，在她没有防备之时掀开紫明贵妃的立领领子，露出皮肤上的红色疹子。
紫明贵妃羞愤，“你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