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那温柔端庄,长相俊秀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是坛子里那个怪物?

但是嬷嬷哭泣着的绝望的眼睛告诉她,那真的是她的母亲。

她出身名门的母亲,被削去了手脚和五官,残破不堪的装进了一个坛子里,成了一个人彘。

那天是嬷嬷偷偷带她来的,看过之后,又把僵住无法动弹的她拖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姑娘,你一定要为夫人报仇啊小姐!!!”

“做这些的就是陶氏,是老爷纵容着她做下的,老夫人也不管,主母消失一年了,家里人都听信了老爷的话,以为夫人是回南边的娘家看望老太太去了。”

“或许、或许他们根本就是知道了不对劲儿,可谁又敢和老爷对着干啊。”

“这个董家,真是烂透了!”

“姑娘,夫人惨啊,姑娘!!”

“姑娘,你可一定要记得报仇啊姑娘!”

嬷嬷字字泣血,说完之后一头撞在了桌角,当场人就去了。

巨大的声响将她拉回现实,她惊恐失声,接受不了又一个人离她而去,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府里挂起了白皤,这种规模的丧事,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一个奴婢办的。

她浑浑噩噩抓住一个人问,原来是董府的当家主母在南边染了疫病,送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坛子的骨灰。

可是,昨天她还在一个坛子里看见了她娘。

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昨天嬷嬷带她去的院子里,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了。

可她依旧在一个墙角里,看见了她的名字。

被歪歪斜斜刻在墙根的名字。

她无法想象,母亲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刻下的她的名字。

后来她大病一场,有一年的时间,她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外人都道董家嫡女是因为母亲去世太过伤心而导致的失声。

一年后,董丞相在大家的劝说下迎娶新妇陶氏。

不久,过继了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

她知道,那是董丞相和陶氏的亲生儿子。

心里恨极了,可她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替母亲报仇。

于是她蛰伏下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被继母苛刻,也依旧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

在她爹说要送一个董家女进宫的时候,主动请缨。

多年来,总算与皇帝联手,一起将董丞相扳倒了。

可是如今她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一堆烂人,心里却并不觉得快意。

即便这些人得到了惩罚,她的母亲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余光瞥了一下,一把抽出旁边侍卫的刀。

将刀架在陶氏的脖子上,“我都有点看不惯你这副卑微苦求的样子了。”

“你、你想做什么?我可是你的母亲,你敢杀我、可是会遭……”

“闭嘴!”剑划破了陶氏的脖子,陶氏尖叫出声,却一动也不敢动。

“谁允许你提母亲这个词的?!”

旁边的侍卫见她冲动,连忙上前来拦,“娘娘,这犯人可不能……”

“圣上口谕——!”

就在侍卫开口阻拦的时候,赤东带着皇帝的口谕打断了里面的人。

董书禾跪下听旨,“传圣上口谕,将董陶氏交由贵妃娘娘处置,任何人不得有议。”

听见这话,她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没想到,最后站在她背后的人,竟然会是陛下。

将一个罪犯交给后宫贵妃处置,这个犯人还是贵妃的继母,这种事情不用想也知道会引起朝中部分大臣的不满。

可陛下还是做了。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

这份关心,无关男女之情,是他对自己这个盟友的最后一点怜惜。

“臣妾谢陛下隆恩。”

她站起身,吩咐人道:“带上她,跟我来。”

“不要,我不要,你们放开我——!董书禾,你敢动我……”

被拖拽的陶氏哭喊挣扎,可是都没有用。

时隔多年,她再一次来到了那个小院儿里。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大家只知道,董家行刑的时候没有陶氏的身影。

董家的府邸被封了起来,可董书禾还是会时不时的出宫,从角门进入府里。

朝臣自然不满一个深宫贵妃隔一段时间就出宫来,这个贵妃,还是罪臣之女。

可赵丛霄一力将这些声音压了下来。

柳氏坐在茶楼里,一边听着人议论董贵妃的事情,一边看着从街道上走过的温家的马车。

她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堂堂郡主不在深闺里待着,不侍女工,成日里的往外面跑。”

竟也每个人出来说道说道。

“如今,竟连贵妃都可以随意出宫了,真是太可笑了。”

“夫人!”嬷嬷连忙打断她,又左右看看,“您别说了,若被旁人听了去,咱家……”

“咱家还能怎样?好好的侯爵成了子爵,老爷的官儿也丢了,再过些年,这京城里哪里还会有什么任家?”

“夫人!”嬷嬷怕的不行,最近董家的下场实在是吓到她了。

生怕自家夫人再说下去,这些话被谁听了去,再告到圣上面前。

主家遭殃,她们这些当奴婢的,也讨不了什么好。

可柳氏却越想越不甘心,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将温令仪从云端上拉下来。

不然这辈子她都无法睡个好觉的。

温令仪和顾云霜、柏云来三人又去了一躺慈育院。

慈育院又多了两个人,丢女孩儿的人家远比她们想象中的多。

她们将庄子旁边的地方和周围的田地也买了下来,具体怎么安排,全都交给庄子上的管家了。

回来的时候又去看了那些师傅做织布机的进度。

不得不说,这批师傅真的是手艺娴熟的老匠人了。

尽管给的图纸有些难懂,可他们还是自己摸索出来了一架顾云霜印象中的手拉丝织布机。

现有的斜织机以及提花机几乎都要双人操作,虽然发展到现在,能织的花纹变化无穷,可还是慢了些。

而且一辆织布机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如今的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半手工半机械化。

“贵人们,你们这里。”一个师傅装上经丝向她们展示,“提花的核心部分已经由提花龙头代替了束综提花机的花本。”

他双眼发亮,神色很激动,“如今织布的时候,只要脚踩着这个踏杆,操作提花龙头控制经丝,就可以不用另外一个人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