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力气之大,看似毫不费力的就将人扶住了。

看着赵丛霄眼中的错愕,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儿来。

“师兄,站好。”等人站稳,她才放开手。

“咳咳……”赵丛霄略有些不自在,状似羞赧的撇开头,就连耳尖都更红了些。

温令仪见了觉着新奇,面前这个红着耳尖的男人,更能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晋国公府跟着父亲上课的小少年。

赵丛霄带着点无奈道:“师妹想笑便笑吧。”

“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有点意外罢了。”

“雨天路滑,脚下稍不注意便会摔倒,师妹也当小心才是。”

“师兄说的对。”

但眼中的揶揄怎么都下不去。

陛下被救了,身后的赤东却觉得没眼看,他不信多次御驾亲征的陛下会在这样的路上摔。

雨后的山间还带着些雾气,朦朦胧胧地挂在树梢上很是好看。

偶尔路边还会有几株开的极好的野花,水珠在花瓣上泛着晶莹的光。

一行人慢慢地往下走,一边欣赏路边的美景,时不时会和旁边的赵丛霄说上两句话。

或是回忆小时候,或是就着路边的野花谈论诗词。

等到了山脚下,竟半点不觉着累。

温令仪看着只有自家一辆马车,侧过头问赵丛霄,“师兄怎么回去?”

她看这也没马,难不成走回去?

“哎呀——”

这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赤东夸张的出声儿,拍了拍手,那略微发胖的脸上满是懊恼。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怎么安排来接公子的马车还不来,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温令仪狐疑,来接皇帝的马车能耽搁了?

那天她进宫,宫中的宫人基本都是令行禁止的,来接皇帝这么大的事儿,能耽搁了?

赤东见人怀疑了,赶紧解释,“郡主您是不知道,我家公子他是偷偷出来的,本想着昨日便下山,不曾想昨日雨下的那般大,若是冒雨下山,那该多危险啊。”

温令仪点头,确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何况是掌管天下的皇帝。

“本是想着吃完午膳,等这路干些再走,不曾想主子见您下山,又跟着下来了。只能临时去吩咐人来接,想是没有赶上。”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从庄子上到小皇觉寺是比从皇宫到小皇觉寺要近,再加上临时派人回去的话,来不及也是有可能的。

见她点头,赤东接着道:“郡主您是不知道啊,我家主子早几年出外面,身上很是受了些伤,每到阴雨天……”

“多嘴什么?”赵丛霄喝住了他。

赤东当即闭嘴,又伸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是老奴多嘴了。”

温令仪当然知道赤东说的早几年出外面是什么意思。

赵丛霄少时便多次御驾亲征,她外公身上沉疴颇多,想来赵丛霄也是。

又想着刚刚他差点摔倒,应当也跟身上的旧疾有关。

抬头看着强装不在意的男人,开口邀请,“师兄若是不在意的话,可以同我一辆马车回庄子,等到了庄子上,再让人给您安排马车,或是等你……家里的人来。”

正好她可以跟赵丛霄说一下新纸的事情。

赵丛霄点头,温声道:“那真是多谢师妹了。”

“你既叫我一声师妹,便别客气。”

“好。”

这话他喜欢,那往后自己要送什么东西,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既叫我一声师兄,便别客气。’

温令仪以为不过在马车上多坐个人而已。

可自从上了马车,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马车内空间有限,赵丛霄又长得高大,本身看着还算大的马车,自赵丛霄进来后便变得有些逼仄了。

“你……”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下去。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笑。

“咳咳。”温令仪轻咳一声,然后开口道:“师兄今日忙吗?”

“不是很忙,出门的时候,已经提前处理好了三天的事儿。”

温令仪会意,是三天的奏折。

跟在马车外的赤伴伴却在心里撇撇嘴,这会儿奏折怕是要堆满案头了,怎么会不忙?

“那待会儿请师兄喝杯茶?”

“荣幸之至。”

“那你方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

他不过是想问问,任岫白的事情。

转念一想,又怕自己弄巧成拙,万一师妹好不容易放下,又被自己提起,那该如何是好?

如今这样就很好,昨日看师妹是真的开心肆意,这样便很好。

回到庄子上,温令仪让人在院子外面守着,然后将新纸的方子交给赵丛霄。

赵丛霄越看越心惊,他抬头,“此事当真?”

温令仪走到一旁,拿起一叠纸来,递到他的手中。

“这是我和云霜在前几日做出来的,你看看。”

赵丛霄接过那一沓纸,手中的纸虽不比上供御用的那些,却胜过市面上大多数的纸张。

薄薄一张却有韧性,光洁无痕。

“可借师妹书案一用?”

“自然。”

赵丛霄磨好墨,拿着笔试了试,落笔无晕,力透纸背却不破。

温令仪在旁边笑笑,“这还不是最好,只是我和云霜试着玩儿玩儿,你可以找有经验的老师傅来,应当可以造出更好的纸来。”

“师妹可知这纸将会给这天下带来怎样的变化?”

他虽手握军政大权,可造纸之术一直被世家把持着。

这些年来,颍川珣氏、泰山羊氏尤为嚣张,常常想用这逼着朝廷向世家妥协。

若不是他御驾亲征,手中掌着兵权,还真就弹压不住。

温令仪笑笑:“方子既交给了师兄,任师兄发挥便是,只是这卖纸的钱,四六分,你四,云霜六。”

赵丛霄笑道:“这都是小事。”

国库不缺钱,他也不缺钱。

那些年打仗是耗费了一些,可各处收敛上来的金银财宝,足以将国库和他的私库填满。

“还有,这方子如何都行,我希望师兄可以想法儿给云霜一个恩典,起码让她不再受家人掣肘。”

不再受家人掣肘这话太过大逆不道,在以孝治天下的皇帝面前说出来不可谓不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