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来到饭店,在一处僻静的位置入座。
这个位置靠窗户,正好可以看见道士放在楼下的铺子。
店员身穿特色服饰,拿着菜单走过来询问。
我问了道士有没有忌口,道士倒也是直言不讳。
点完菜后,道士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旅游手册,粗略的看一眼,而后把手册放在桌子上。
道士目露精光,问我:“我看你倒像是一个文化人,这些符文巫术必然是不信的。”
我点点头,说:“我其实是一个作家,正在全国各地调研民俗学。”
道士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信手去捋自己的花白胡子。说:
“这手册上的东西没啥可看的,真有什么秘术,也不会拿到手册上去说。”
“比如这赶尸之术,手册上刻意讲的玄乎玄妙,实际上就是吊人胃口的胡说之言。明日赶尸,那赶的尸体,都是活人假扮的。”
“一行人抬起手,用一根竹竿从袖子里穿过,走走路时候一跳一跳,也就是图个热闹。”
我仔细听着,问:“那您觉得,古代赶尸之术,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有自然是有的,实不相瞒,我的确知晓一些赶尸的秘闻。”
这话一说,我们当即来了兴趣。
这时候正好上菜,我们就暂时停下说话,先填饱肚子再说。
第一道菜上的臭豆腐,四四方方的小块,闻着是一种味道,入口却是另一番滋味。
第二道上的是龟羊汤,这道菜价格不菲,据说原材料极其考究,用的是武陵源的野山龟,养也要用产自浏阳的贡品黑山羊。
这要是在古代,除达官贵人之外,一般人还真的享受不了。
炖出来的龟羊汤清如明镜,香味浓醇,果然是妙不可言。
吃饱之后,我们坐着闲聊。道士吃的开心,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据传,苗族祖先阿普,也就是蚩尤与敌厮杀,直至尸横遍野。撤军时不忍丢下士兵的尸体,蚩尤令军师把战死的弟兄送回故里。
军师装扮成阿普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的走。这便是赶尸的由来。”
红梅杵着脸,翻开手册,说:“这上面都有呢。”
道士尴尬一笑,随后气定神闲,幽幽道来:
“这当然是只是传说,真假不可考究。不过赶尸秘术,倒是真的存在,赶的也是真的尸体。”
我与红梅洗耳恭听。
道士言:“清朝时候,一般在秋决临刑的前一天,客籍死囚的亲属和同乡甚至是那些好做善事的善人,都会凑一些银子给死人请来的老司。
惯例是各着青衣和红衣的两位,买好一应物品。
行刑当天,老司和助手以及帮忙的人都要在法场外等候。午三刻,刀斧手手起刀落,死囚人头落地。
等到监斩官离开法场,红衣老司即行法事念咒语,助手帮忙将被斩的客籍死囚身首缝合在一起,再由青衣老司将辰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然后用五色布条绑紧。
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辰州符堵紧。
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魂魄留在死者体内。
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戴上粽叶斗笠。诸事办妥,红衣老司念毕咒语,大喝一声“起”,客籍死尸便会应声而起。
这些披着黑色尸布的尸体前,有一个身穿道袍的活人,便是叫做“赶尸匠”。
无论尸体数量有多少,都由他一人赶。不管什么天气,都要穿着一双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腰包藏着一包符。
尸前带路,不打灯笼,一面敲打着手中的小阴锣,一手中摇着一个摄魂铃。
古时候的赶尸匠用草绳将尸体一个一个串起来,每隔七、八尺远一个。
尸体头戴高筒毯帽,额上压着几张符。”
红梅依旧一副不屑的表情,说:“填入朱砂不过是为了防止尸体腐败,哪有七魂六魄之说。而且我听说,那符也不是什么神符,是用来驱赶蚊虫的。因为人死了,尸体腐烂发出的气味容易吸引蚊虫。”
道士摆摆手,道:“不要着急吗。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外行眼里,自然是神乎其神,但内行眼里,那就是有迹可循的秘技。”
我示意红梅稍安勿躁,对道士表达歉意,说:“她就是心直口快,不要在意!”
道士也是乐观,继续讲着:
“若是以前,这等秘技是绝不能外传的。但现在时代不一样,其中隐晦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我给道士倒茶,道士喝茶润润喉咙,才继续开讲。
“自古赶尸就不是随意收徒。
学徒由家长先立字据,一般来讲要满16岁,身高5尺以上,相貌要丑。
想学赶尸,先要望着当空的太阳旋转,接着突然停下,要你马上分辨东西南北,倘若分不出,则不能学。
因你此时不分东西南北,夜晚赶尸分不出方向,不能赶尸。
接着赶尸匠将一片桐树叶放在深山的坟上,夜里让你一个人去取。这是练胆。
接着就是挑担子。百斤的水装满一担,挑着上下坡,水不能撒。
然后还要学会三十六种功。
第一件功,便是死尸“站立功”,也就是首先要让死尸能站立起来。第二件功是“行走功”,也就是让尸体行走自如。第三件功是“转弯功”,也就是尸体走路能转弯。另外,还有“下坡功”“过桥功”“哑狗功”“还魂功”等。”
道士讲完,意味深长的望着我,笑问:“你可知赶尸人为何要5尺以上,还得练挑工。”
我这时已经知道这假道士在说些什么,红梅抢先开口,说:“不就是为了抬的动死人嘛。我还以为你再说什么,赶尸赶尸,说白了就是抬尸。”
道士的热情降了几分,我说:“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赶尸其实就是抬尸。两个活人一前一后,死人在中间,用一根竹竿穿过袖口,便把那死人抬着走。常人看不出区别,就以为赶的是死人。”
“的确如此。”道士笑道,“看来你对赶尸之术也是颇有学问。”
我道:“的确是小有研究。所谓赶尸,实际上就是背尸,抬尸。”
道士眯起眼睛,问我:“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找我一说。”
我低头不语,端起一杯茶喝了,而后反问:“难道这赶尸之术,就不是一种障眼法。”
道士无话,眯起眼睛打量我,许久才说:“假亦真时真亦假。不过就算是真有赶尸之术,想来也是早就失传了。如今交通便利,谁还会千里迢迢的运一个死人。”
休息的差不多时候,我们走出饭馆。我还是从钱包里掏出来两百块钱,放进道士和木盒,说:“符还是要求一张的。”
道士看我一眼,弯腰从底下的盒子里取出来一张纸,不用朱砂笔,只用手指在纸上画符。
我注意到这纸不是先前所用的黄纸,道士手指经过之处,纸上竟然有流光闪烁。
我看的入迷。
道士画完之后,把符递给我,说:“不过是一些障眼法,就当作是看热闹了。”
我接过黄符,道士推着铺子走了。
红梅把符抢过去,看得入神,自言自语:“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记不起来。”
我再看道士,道士已经远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