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居住在县城里,我和红梅前往各处旅游。

我特意定制了几个玻璃的柜子,这柜子用来养虫的,有控温和控湿的功能。

有了这个培养柜,就不用搬运那些陶瓷罐罐,虫子在里面生活倒也是舒服了许多。

出门之前准备妥当,给虫子备好食物和水,可以一个星期撒手不管。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带着红梅远行,短期在外。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自己外出调研,我没有前往目的地,也没有直接调查赶尸的文化。

我一般都是先去文化局,表明来意后,咨询一些专业的建议。

我从文化局得到一张本地的地图,上面标注了许多GPS导航地图上没有的细节。

我独自在各地走了一遍,而后返回县城,和红梅一起前往一个旅游小镇。

与先前所去的苗疆不同,这里的赶尸文化已经是公开的事。

从县城出发一个小时后,我们就来到一处盛传赶尸之法的小镇。

小镇在十年前开发为旅游胜地,湘西赶尸是小镇的观赏项目之一。

赶尸,是巫文化的一部分,又称移灵。发源于古辰州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四县。

清朝就广为流传湘西“赶尸人”的传闻,即赶尸人利用“秘术”,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

湘西赶尸从未得到科学验证,直到上世纪60年代,这一神秘文化才被揭开面纱。

但我知道此事绝不是旅游宣传的那么简单,否则李树海也不会给我这个地址。

我们驱车来到小镇,刚好赶上一次赶尸的节目。

节目要在两天后才能进行。

由于这里是旅游之地,往来的行人比较多,为了车上的四只狗子,我驱车来到一处山谷,决定在山涧露营。

红梅现在外出都要带上水晶,有时候红梅和蛊我也分不清谁是谁,她们好像能够随时切换。

一般都是红梅与我相处的时间比较多,蛊应该同化了许多知识给她,有些知识我甚至也不知道。

我搭帐篷的时候,红梅就在一旁帮忙。

车上的宠物全都放出来,老鼠趴在狗子背上,让狗子驮着在林中狂奔。

搭好帐篷以后,我们钻进去休息片刻。

红梅看着我,说:“这里所谓的赶尸只是表演,不是真正的赶尸之术。”

“你觉得赶尸之术可能和蛊有关系吗?”

“难说。灵魂并不存在,死了就是死了。我能够控制寄生的活物,有时候也能够通过神经刺激一个刚死之物行动。”

我有些失望,难道赶尸之术其实就是巫蛊之术,靠的还是蛊。

红梅继续说:“人死后,全身肌肉首先会很快变为松软,此时各关节能被任意屈曲。这时候我还能通过模拟大脑的神经信号直接刺激肌肉,支配人体行动。

但在肌肉松驰过后,就会出现肌肉收缩、变硬,各关节固定。这个过程就算是我也不能逆转。

一般情况下,尸僵会在死后1~3小时内开始出现,咬肌、颈肌、颜面部肌肉僵硬,下颌关节固定。4~6小时,尸僵扩延到全身。这时候我就无法驱使尸体。”

我思索道:“赶尸的时间有时候长达一月之久,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只能是通过别的手段。”

这时我忽然盯着红梅,问:“现在说话的是谁?”

“是我,红梅。我知道很多东西,它告诉我的。”

我认真的看着她,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我记得以前那个傻傻的我,我很满足现在的这种状态。虽然还想要回家,但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也只是想要去看看,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

我感觉到红梅说话的方式和蛊越来越像。情感淡化,近乎完全的理智。

我没有继续想是蛊还是红梅的这个问题。我起身钻出帐篷,从车上拿来一只提前腌制好的鸡,红梅则是捡来一些干柴生火。

我们在山涧烤鸡,吃饱喝足后,沿着山道爬到山顶,俯瞰四周的环境。

我眺望群山,拿出来地图比对。

湘西主要是在沅江流域一带,大多是崇山峻岭。

其间道路崎岖,武陵山脉自西向东蜿蜒境内,系云贵高原东缘武陵山脉东北部,西骑云贵高原,北邻鄂西山地,东南以雪峰山为屏。

根据我查阅到的历史资料,古辰州赶尸的地域范围往北只到朗州,不能过洞庭湖。向东只到靖州,向西只到涪州和巫州,向西南可到云南和贵州。

我看着地图上的目的地,此地位于群山之中,竟然是一个人口规模不算小的村落,并不是和虫谷那样偏僻的村子。

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以后我会直接使用辰州代指目的地。

辰州位于群山之中,的确是一处藏龙之地。

据传1950年秋,两名解放军战士受命前往湘西,在途中遇见了一群戴着斗笠身穿长袍的神秘人。

这些人静静地站成一排,仿佛僵尸的尸体一般,走路时只能跳,且只能走直线。

但这故事如今已不可考。

沈从文在《沅陵的人》中,倒是有过关于湘西赶尸的说法。

“客人要老老实实发问:‘五老,那你看过这种事了?’

他必装作很认真神气说:‘当然的。我还亲自赶过!那是我一个亲戚,在云南做官,死在任上,赶回湖南,每天为死者换新草鞋一双,到得湖南时,死人脚趾头全走脱了。只是功夫不练就不灵,早丢下了。’

至于为什么把它丢下,可不说明。客人目的在“表演”,主人用意在“故神其说”,末后自然不免使客人失望。”

至于道士做法时候所用的口诀,不过是文天祥的正气歌罢了。

在他饱经世故的眼中,你和疯子的行径有多少不同!”

而赶尸人做法时口诀并不稀奇,不过是念文天祥的《正气歌》罢了。

沈从文看破了玄机:

“为了一种流行多年的荒唐传说,充满了好奇心来拜访一个透熟人生的人,问他死了的人用什么方法赶上路,你用意说不定还想拜老师,学来好去外国赚钱出名,至少也弄得个哲学博士回国,再来用它骗中国学生。在他饱经世故的眼中,你和疯子的行径有多少不同?”

赶尸之术,便是真的有,外人也必然不会知道。

常人信赶尸不过是盲目的信,而唯物者想要研究却无处得赶尸之法,自然也算是迷信了。

然而这里被开发成旅游胜地,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按照那个在人类历史中消除巫蛊之术的神秘组织的调性,这赶尸之术不得藏着掖着,为何竟然这般大张旗鼓。

不知刘树海加入的神秘组织,与这个试图消除神秘的势力有没有联系。

还是两者就是同一个。

我清空思绪,仔细的看着地图,时不时就和看见的山川比对。

红梅见我如此频繁的看地图,就问我:“地图上的东西你记不住?”

“这可是地图,怎么可能记得住。人类就不擅长照相式的记忆。”

“我发现了,你这人聪明是有,就是记忆力的确不太行。”

我道:“我的神经元都用来思考了,留给记忆的空间就不多。这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聪明和记忆,只能二选其一。”

“那是你无能!”红梅说,“你以为我研究人类大脑多少年了?”

我眼中燃起希望,难道这家伙能让我变成记忆力大师。

我问:“你说这话,是有办法喽?”

红梅不屑一笑:“我没有人类的感性,也没有懒惰和怠慢。能让我感到满足的也就只有知识,你以为这一千多年我都在干嘛?”

“人类没有发展出现代医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人体大脑不同区域的功能。”

我当即拜服:“求大姐传授。”

“叫师傅!”

“唉,师傅,好师傅。”

我闭上眼睛,水晶女孩出现在我的意识深处。

女孩说:“把你体内的蛊当做一面镜子,去探察你大脑自身的存在。”

我在水晶女孩的引导下,学着掌控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注意力。

自己控制自己的大脑,而非被大脑控制。

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并非是一个完整的人。如果情感被自己控制,那么自己也就失去了情感。

人与机器的区别,恰恰在于人的情感先于人类的意识。

蛊掌握了一切,结果反倒是失去了一切。

我决定不到万不得之时,不去控制自己的情感。我并不想成为一个绝对理性的生物。

我在水晶女孩的引导下让自己的大脑进入某种活跃的状态,然后我睁开眼睛,集中注意力记忆地图。

我惊奇的发现我果然记住了地图的大部分细节。

要是高中时候给我中蛊,我英语怎么可能只考六十多分。

怎么着也得及格。

我忽然想到,要是把这蛊卖出去,还有各种英语培训机构什么事。

直接脚踩新东方,拳打雅思托福,出国留学不是梦。

但我并不想过分借助蛊的力量。

正常人类的大脑和身体形成了一种平衡的状态,随意破坏这种平衡并不可取。

比如红梅曾经表现出来的巨力,我能想到蛊用了什么法子。

那种不属于正常人的力气,大概解除了大脑的保护机制,以无视肌肉拉伤的代价换取力量。

我把地图上细节记下之后,和红梅慢慢从山上回来。

回到露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红梅睡在帐篷里,我睡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