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钦脸色苍白脆弱,黢黑的黑眸前所未有的冷静认真,轻声道:“你说这里是我的心魔,所以这一切都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所以你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蹲在草丛,幼小的脸蛋上露出一丝迷茫。

他只是想要活着。

他声音轻得不像话:“我是怪物。”

“不是的。”颜姝桐难过得不行,蹲在他面前,停了停道:“萧晟钦,你和我来。”

颜姝桐把他带到那堵墙上。

二人并排而坐。

颜姝桐岔开了话题,有些好奇的问道:“我第一次坐在这墙上,看到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挺想问问你,有些好奇,你看到的是什么?”

微风轻轻吹起萧晟钦的头发,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颜姝桐深呼吸说:“我猜,你看到的应该是金碧辉煌的皇宫。”

是她从未见过的画面。

墙上长满了青苔和细嫩的小白花。

颜姝桐转过头,漫不经心道:“我小时候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那时候福利院的窗子还没安装,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爬上窗子去玩耍,看着窗外的风景在发呆。”

“院子里的小孩为秋千,跷跷板,争个不停,墙外挖掘机的声音嗡嗡作响,院长刚开始以为我是个孤僻的孩子,但很快就会发现,我不是不合群,而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发呆。”

“孤儿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未来会去什么地方,小时候我甚至连快乐是什么都不知道,同样没有去处。你可比我五岁时候勇敢多了。”

颜姝桐深邃的眼眸盯着萧晟钦,轻声说道:“萧晟钦,你并不是怪物,你只是比别人特殊一点,可你要想啊,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并不是你害的啊。”

如果命运待你不公,那上天一定另有安排。

其实我想告诉你,有些东西老天给你一定有它的道理。

萧晟钦低下头,睫毛颤抖得厉害,牙齿咬得发白。

“可是我娘亲就是生我之后死亡的。”

颜姝桐叹气:“纵使这样,你也有你存在的意义,你可不能让你娘亲白死,云则岚这人虽然有时候恶毒了点,可她始终还是照顾你一段时间,就拿刚你和白狼争斗来说,你已经很棒了,若不是你的血液,你和云则岚可能就命丧白狼之嘴了。”

“你的血除了能杀人还能救人啊。”

颜姝桐凑过去,擦了擦萧晟钦的脸蛋,声音像风一样温暖:“你怎么会说怪物呢,你是可以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萧晟钦抬头,眼角有些微红,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呆呆道:“英雄?”

颜姝桐看有戏,开始侃侃而谈道:“对啊,大英雄,可以拯救世界那种大英雄。”

过了一会,萧晟钦没有什么感情的嘲笑道:“又是这种眼神?”

颜姝桐:“嗯...........”

“你看人那愚蠢的眼神。”他似乎恢复得很快,仿佛刚才那个哭泣的小男孩并不是他。

脸色苍白,像一个陶瓷娃娃。

颜姝桐盯着他,得,说半天又白说了。

她有些郁闷的垂下嘴角,她这是在安慰他,怎么画风逐渐变得不对劲了。

这是墙边的萤火虫逐渐聚集起来,飞到墙上,点缀成星星点点,像一片若隐若现的星河般美丽动人。

“我猜过我的身体有古怪。”

“只是没料到是我的血液。”

萧晟钦有开口,神色有些冷漠,伸手抓住一只萤火虫:“因为我不会死,吃再多毒药都不会死,甚至只有我杀别人的机会,但凡碰到我血液人,不死也难伤。”

“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天给我活下去的恩赐,没想到这种恩赐叫怪物。”

他放开手中那只萤火虫,看着她越飞越远,安静的望了一会,才收回视线。

说完,他嘲讽的笑道:“可能这也和云则岚喜欢捣鼓药品有关。”

微风轻轻吹过萧晟钦的发丝。

衬得他肤白如雪。

颜姝桐又说:“今天是三月五。”

三月五,难怪有这么多萤火虫,怪不得窸窸窣窣这么多虫子叫声。

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美妙。

萧晟钦转过头,精致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不属于正常人的情绪来。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啊?”颜姝桐有些木讷,喃喃道:“你生日???”

萧晟钦嘴角勾起,惊蛰夜的冷风微微吹过他的发丝,脸上的泪痕早已经被风吹干,也把他眼中那团野草烧得死灰复燃。

萧晟钦说:“我知道怎么消除心魔了。”

颜姝桐不明所以。

怎么消除?

萧晟钦嘴角笑了下,看向颜姝桐:“你说的没错,我的心魔是我自己,这次啊送你出去吧!谢谢你!!”

颜姝桐瞳孔放大,这是她第一次听见眼前的男人说谢谢。

但颜姝桐依然有些警觉,:“你要干嘛?”

萧晟钦没有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干脆利落的朝着白雾里走去。

颜姝桐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黑发和萤火虫绕在他身旁,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白雾里。

“萧晟钦----”颜姝桐大喊起来。

白雾内泛起一片大风,整个皇宫被一片雾弥漫,光怪陆离的萤火虫在漫天飞舞。

整个凄冷寂静的皇宫出现丝丝血色。

仿佛大火燃烧前的预兆。

“萧晟钦!”

颜姝桐从墙上跳了下去,想去追赶那白雾里早已经消失的萧晟钦。

那只手很冷,刺骨的寒意深入骨子,让人不寒而栗。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让他去!”

颜姝桐僵硬的站在原地。

就看见窗前长大后的萧晟钦冷眼盯着她,黑发如瀑,目光深邃的盯着颜姝桐。

在这里似乎才是真正的他,没有冷宫里的孤僻,也没有摘星楼那喜怒无常。

仿佛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沉默着看着五岁的自己,拿着刀,踏过虚无的土地,满天繁星下,去除那最后的红尘。

颜姝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萧晟钦淡淡道:“去做五岁我一直没有做成的事情,却一直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