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您该早朝了。”随身侍人提醒道。

“早朝?”中丞相奇怪的呢喃了一句。

他神情恍惚。

这早朝,能不去吗?

“对了,把这里填平了。”

“丞相,您不种菜了?”侍人奇怪,丞相不是最爱种菜吗。

“填了就是。”中丞相说的毫无感情。

中丞相看着那一个个留下的坑,湿润的泥土犹见潮气。

以后他都不种了。

从此,中丞相少了一个种菜的爱好。

正好,刘谨的宫中多了一批中丞相亲手种的菜。

刘谨走出中丞相府没多远,就面上带笑的对身旁的严展说,“你是没看到中丞相那心疼的表情。”

刘谨当然不至于稀罕那么几颗菜,他只是想捉弄一下中丞相罢了。

中丞相平日正正经经的,难得见这老家伙吃噎。

国君当久了,总会忍不住捉弄一下自己的臣子,这是属于国君独有的恶趣味。

刘谨感觉现在自己通体舒畅,可以精神奕奕的面对接下来的早朝。

严展的头一点一点的,随时就能倒头就睡的模样。

至于刘谨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注意听。

刘谨最近起的很早,为了方便去臣子府上蹭个早膳,但严展起的比刘谨这个国君更早。

为了配合刘谨这个国君,他得随时待命,提前准备好。

让刘谨出宫的时候,御林军能随时跟上。

所以,是整个随行的御林军起的都要比国君早。

严展昏昏欲睡,但还能站的很直。

刘谨对着随时倒下都能睡的严展,问他一句,“严展,寡人刚刚说了什么?”

严展像突然炸裂的银瓶一样惊醒,茫然的看着刘谨,“陛下,您刚刚说了啥?”

感情是刚醒,刘谨一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中丞相那老家伙刚刚的神情很好玩。”

严展揉揉眼睛,“陛下,我都搞不懂,您要中丞相种的菜干什么。中丞相种的菜有什么特殊之处,您出来一趟就为了这几颗菜吗?”

“当然不是。”刘谨不是那么闲的人。

“那陛下您是为何?”严展这时也不困了,睁大了一双鸽子眼。

“你跟寡人出来了那么多次,你还看不懂寡人想做什么。”

严展摇头,“想不通,陛下,您别卖关子了。”

刘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直把严展看得莫名其妙,“陛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不出你的脑子长了是干啥的?跟了寡人那么久,是一点聪明劲都没长。”

旁边的乌黑溜亮的踏雪,也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严展,马鼻子都要戳到严展脸上。

把严展恶心的够呛。

严展不服气,“陛下,我哪有那么蠢,我好歹也是御林军统领。”

“你这御林军统领是怎么来的?”刘谨冷笑。

严展一下子就垂头丧气,“陛下让我做的。”

严展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他真的不聪明吗?

严展陷入了对自我的纠结。

就要回宫的时候,踏雪却又出了岔子,它拼命地往后退,怎么也不接近厚重的宫门一步。

“踏雪,你又怎么回事?”刘谨勒紧了缰绳。

踏雪摇了摇马脑袋,黑亮的眸子盯着与宫门相反的方向。

踏雪属于不羁的清风,属于自由广袤的天地,它生性自由,天生就应该奔跑,是野性与力量的结合。

刘谨读懂了踏雪眼中代表的含义,踏雪是一匹神驹,不应该被束缚。

踏雪英勇果敢,陪他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刘谨濒临生死之境,是踏雪驮着他脱离险境,有一次,踏雪的马屁股上还插着好几个锋利的箭。

这匹蠢马一边痛的眼中含泪,一边驮着他逃出生天。

踏雪是一匹马,但对刘谨而言,踏雪又不仅仅是一匹马。

如今一朝出宫。

在外面溜达了一圈,也难怪踏雪不想回宫,宫里呆久了,确实很无聊。

生性自由的踏雪,不愿回去是自然。

刘谨翻身下马,拍了拍它的脑袋,“多溜达一会吧。”

“想什么时候回宫,就什么时候回宫。”

踏雪高高扬起有力强劲的前蹄,就如一溜烟,噌的一下奔向与宫门相反的方向。

踏雪乐疯了。

刘谨有些不是滋味,踏雪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瞬间,刘谨就感觉这其实是他自己多愁善感,想多了。

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再把那匹马给拉回来吧。

那匹马,应该不至于从此一去不回吧。

应该吧。

早朝。

刘谨端坐高台之上,从上往下看,一直看到殿外的尽头。

朝臣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了刘言官。

刘言官是谁呀。

在座的大臣都很有印象,是那个刘言官啊。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像是受了许多磋磨,还瘦了呢。

天摇地动、山崩地裂的刘言官被两个宫人搀扶着,双腿贴地,浑身虚弱的被扶到了听政殿中心。

“各位看看吧,这就是刘言官所说的仙方,刘言官觉得如何呢?到底有没有用呢?”刘谨站在高台之上,冷酷发言。

“如果灾民真吃下刘言官的仙方,怕是得早登极乐了吧。”

“陛下,臣知罪。”刘言官瑟瑟发抖。

“还请陛下饶了臣一家老小的命,臣不尽感激。”刘言官强撑着身子,无边的后悔也淹没了他。

“各位大臣,你们觉得他该如何处置?”

“刘言官当初说,如果不实,他一家七十余口甘受诛戮。”

“欺君之罪,理当如此。”

刘言官的骨头都浸着冰凉,他对不起他爹,对不起他娘,对不起家族。

家族对他悉心培养,他却害了整个家族。

刘言官的骨头都在这一刻被人抽走,他像一滩烂泥烂在地上。

“鉴于刘言官是初犯,寡人就不治他的罪了。”

心如死水的刘言官,忽然看到了刺破黑暗的一缕光,阴阳两重天不过如此。

群臣惊愕。

这,这是为何?

“陛下,刘言官犯的是欺君之罪,朝堂怎可如此儿戏?此人胆大包天,口无实言,理应受诛,以警示百官。”

刚缓过来的刘言官,脸一下子就白了。

“所言甚是。”

“陛下宽厚,但刘言官罪无可赦,不可轻饶。”

“刘言官当诛。”

“臣附议。”

“臣也附议。”

刘言官眼前的光一下子又死了。

少数人却敏锐地察觉到国君的反应不大对,国君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难道他们说错话了。

刘谨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当初寡人记得,有不少人觉得刘言官的谏议可以一试吧。你们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如果刘言官该死,那些赞同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当初有不少人是赞同的,现在他们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刚才叫嚷的那么厉害,现在却把石头搬起来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们这一帮人。

“寡人还记得那些赞同的脸。”

这这这这这这,这个该如何是好。

陛下,这可不兴记住啊。

“刘言官还是罪不至死的,陛下仁德可昭日月,臣等莫不信服。”

有人主动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有一个人开了头,就有更多的人说话。

“刘言官确实罪不至死。”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刘言官此刻乐得看他们的笑话。

痛快啊!

诸位,真是痛快啊!

何止痛快!大快人心!刘言官在心里哈哈大笑。

他们看向高台上的国君。

国君的眼神由上而下,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刘谨的眼神,看的他们心惊胆战,一时摸不清陛下的心思,他们暗恼自己怎么就不是不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虫。

也就不会造成现在这种让人为难的局面。

“怎么没人说话了?”

很多人哑口无言,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他们哪里玩的过堂堂的一国之君。

“寡人为什么不治刘言官的罪?诸位知道吗?”

“陛下仁德。”大臣们吹嘘道。

仁德?

他可不是因为所谓的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