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行赐座的王典客还在瑟瑟发抖,明明椅子的位置还足够,他偏就摔了个狗吃屎,一双老腿还在不停地抖,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睡觉垫的都是金枕,王典客悲从中来,扑通跪倒在地,“国君饶命,看在老臣勤勤勉勉这么多年的份上。”

“王典客是对前朝勤勉那么多年吧。”刘谨看着痛哭流涕的王典客,心想,大有可抄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个敏感话题,那些前朝遗臣的心都提起来了,终于要对他们这些身份尴尬的臣子下手了。

这些遗臣都有了兔死狐悲之感,想为新朝尽心尽力,却因身份被排挤被怀疑被打压,身份是他们能选的吗?就是因为曾经为前朝效力,就剥夺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这凶恶的世间。

任凭他们鞍前马后,也不比不上那些为国君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怎么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能比这些功臣做得更好。

他们缺的只是与一个功臣平等竞争的机会,奈何国君偏心,看不见他们这些愿为百朝尽犬马之劳的臣子。

且不说这些遗臣如何怨念。

带着御林军抄完家的统领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发钗和金簪,摇曳的步摇闪着灵动的光芒,十根手指头都套上了金扳指和玉扳指,这富贵逼人的样子可闪瞎朝臣们的眼睛。

刘谨的嘴角疯狂抽动,国君的喜笑不形于色险些控制不住。严展你这个憨货。

严统领正咧着嘴傻笑,一口大白牙险些被他笑掉。

刘谨,没眼看。

随着一个又一个木箱被抬上来,开箱的那刻,整个大殿都被映得金碧辉煌,而王典客的那张脸特别白,死白死白的,完了。

“陛下,这些是臣在前朝收集的,自本朝建立以来,老臣就再也没有干过这些事了……”

北方闹荒,南方闹水,殿上有人私财无数却当众笑穷,拉下去吧。”刘谨累了,心累。

有人中饱和囊,有人谋求私利,刘谨坐在高台上,却能依稀听见北方和南方传来的哀嚎。

干裂的土地与无情的洪水仿佛在他眼前割开了两片天地,他好像不是一个国君,而是依旧在泥土里翻滚挣扎的穷苦书生。往事不可追忆。

暴君已死了,寡人才是这江山英明的国主。

自那场大火以来,这江山已改天换地。寡人要重整旧山河,让天下海晏河清,刘谨胸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今日的朝堂分外热闹,群臣心思各异,国君有国君的想法,朝臣有朝臣的想法。

朝会已经结束,有人却不能放松,下一个被抄的是谁,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生怕头顶的刀突然落下,未知的才最让人胆战心惊。

一些旧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前朝养肥了他们的贪欲,新朝却让他们畏手畏脚。

“今天朝会,我的脚都在抖,陛下抄的何止是王典客的家,分明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逼我们乖乖就范。”

“现在转移我的那些宝贝还来得及吗?”

“还顾着你那些财宝,要财不要命啊。”

“鸟为虫死,人为财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宁肯吞金而死,也不要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还是主动交出来吧,争取陛下宽大处理。”

“主动交出来,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早日投胎去见阎王爷吗?我不交,绝对不交。”

“各位还是多多为自己亲眷考虑,不要让一家老小送命,主动上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赌陛下是否宽宏大量?万一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呢,我们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们吵翻了天,东一句西一句,得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

他们都贪生怕死,又舍不下不义之财,想要兼得鱼与熊掌,每一个都难以舍弃,却陷入必须舍弃的纠结。

下了朝,远离那硌人的龙椅,刘谨感觉天更蓝了,云更白了,寡人又活过来,寡人的灾民也有救了。

他瞄了一眼头顶花花绿绿还时不时摇头晃脑的严统领,轻声咳了咳,“严展,你够了,能不能有点统领的样子。”寡人常常因有一个这样不靠谱的御林军统领感到丢脸。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不嫌丢人,寡人还嫌丢人。”刘谨日常数落严统领。

严统领黝黑的脸蛋气出了红色,“陛下,您承诺的金山银山都不算数,我戴几个金子怎么了,跟陛下那么多年,我金子都没摸过多少次。”

当时!

谁没有个口若悬河的过往,不给你们画大饼,你们有前进的动力吗?枉费寡人一腔心意,还倒埋怨上了寡人,寡人画大病也费口水呀。

“你再给我啰哩吧嗦,你就给寡人去马棚里打杂。”

严统领立马闭嘴,他喜欢骑马,享受驰骋的感觉和高人一等的压迫,但讨厌马粪的味道,陛下,你够狠。

“戴够了就搞下来充盈国库。”

严统领立马伸手护住满头珠翠,“陛下~”

这矫揉造作的声音,刘谨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你这一着急就变调的声音什么时候能去治一治,治治嗓子吧,现在,就把你头上乱七八糟的摘下来吧,来人,帮一帮严统领。”

“陛下,臣自己来,”严展麻溜地拆下的有的钗子和簪子,一脸沉痛的递给了摩拳擦掌的下属,还恶狠狠地瞪了几眼,你们想做什么。

下属心虚,回以微笑。

“手上的呢?”想糊弄寡人,你傻还是寡人傻。

让这样的傻子守卫皇城的安全,真的可以吗?

严统领不知道自己位置即将不保,还强行挽尊,“正要取下来呢,陛下。”

如果你能做好表情管理的话,寡人说不定就信了,眼神都要黏上去,客人平时很亏待你吗?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几十个箱子被护送进国库内,但国库内还是显得很空。

管理国库的库银郎中战战兢兢,花白的胡须凌乱异常,脸上还有印痕,“陛下。”

刘谨皱眉,由于国库几乎没什么东西,库银郎中还是由前朝的人担任,但现在进了一批流水,他不能信的这批人,这绝对不能出差错。

“严展,这批财物你最近给寡人好好守着。”

“陛下,我还要巡逻皇城。“严展摸着大脑门,整个人二丈摸不着头脑,陛下是不是记性不好。

“那你就以国库为中心,在附近巡逻,少一个子,寡人就让人剥光你丢在朱雀大街上。”

严展敢怒不敢言。

“你不是抱怨金子摸得太少,寡人现在给你这个机会”

“这哪能一样,摸得再多我也不能带走。”严展脸都气圆了,能看不能吃,这不是玩他吗?

严展还在嘀嘀咕咕,刘谨全当听不见,他注视着这个打磕睡的库银郎中。

“你如果不能胜任管理国库的职责,今天就告老还乡吧。”

库银郎中当场色变,立马就要抓住国君绘有天地山川的玄色衣摆,却先一步被严统领推了一个踉跄,整个人好似翻了壳的老乌龟,他注视着严统领高大的身影,不停地哎呦叫唤。

“哎呦,陛下,实在是国库空虚,臣无用武之地啊,绝对不是臣玩忽职守。”

刘谨感到胸中被重重射了一箭,他现在听不得别人说他穷,越穷越在意这个,刘谨被戳到了痛脚。

寡人富有天下,四海皆对寡人俯伏,百姓对寡人莫不信服,空有华丽的宫城,却不能改变寡人贫穷的事实。

“严展,把他的家给寡人抄了。”

“啊。”

严展还在絮絮叨叨,突然收到命令,“殿下,我刚抄完王典客的家。”整个人大写的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