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中,三道身影正轻轻朝他靠近。
曲离舒,路羽霞,上官月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走来。
“嗯?”
三人看到彼此时先是一怔,之后又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陈余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曲离舒笑着坐到了石桌旁,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罐酒放在桌上。
“陈兄,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还是看得出你心中苦闷。”
四个酒杯被整齐摆放在桌上,曲离舒慢慢将酒满上。
“我猜你肯定会出来散心,就打算来寻你,没想到路师姐和月姑娘也来了。”
“陈兄放心,这不是凡人酒水,倒是可以一醉方休。”路羽霞举起酒杯。
陈余心中流过一丝暖意,与三人碰杯,一口酒下肚,陈余咂了咂舌,果然辛辣无比。
“陈兄,可能我和路师姐给不了你什么实际的帮助,但或许还是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再不济,也能让陈兄倾诉一下心中苦闷。”
实际上曲离舒与路羽霞在看到陈余的术法,而陈余又向他们打听神凤世家时,他们心中猜测与上官月不谋而合。
“是啊陈公子,不妨将心中苦恼说出来,会好受些。”上官月有些心疼地看着陈余。
陈余拿过酒罐,给自已和其他三人满上酒,沉沉地叹息。
三人也不催促,静静地陪着陈余沉默地喝了几轮。
曲离舒带来的仙酒着实有劲,才几杯酒,陈余已经满脸通红。
又喝下一杯酒后,陈余眼眸低垂,徐徐开口:“我除了自已的姓名外没有任何小时候的记忆。”
“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片荒山野岭中醒来,身上什么都没有就一身破烂衣服。”
三人静静听着。
“当时我就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孩,哪怕顺着人流找到城中,也没有做工的地方愿意收我,我就只能过着四处流浪的生活。”
“饿了就去林子里摘些野果挖些野菜,困了就在破庙里窝一晚。运气好时挖到草药可以去医馆换几个铜板吃个肉包。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虽然贫苦但胜在自由自在。”
上官月脑海中浮现出那形单影只的小小身影,抹了抹有些发红的眼眶。
陈余抿了口酒,继续说着。
“本来我就打算这样过下去,等年纪大了找个师傅学门手艺。”
“不料有一天挖了草药去城中卖时,偶遇了到皓月仙朝游历的师尊,师尊测出我有灵根后便将我带回了金阳宗。”
陈余咧嘴笑了笑。
“之后的日子倒是轻松许多,日子忙碌,但能吃饱饭,还有能说上话的同门好友,直到......”
陈余眼神凶狠,语气陡然一冷。想到了叶辰捅死自已时的嘴脸,想到了欣赏着自已痛苦的无名存在。
砰!
酒杯被捏碎,酒液四散。
三人都被吓了一跳,一直以来温文有礼,哪怕是面对生命威胁时都不曾情绪失控的陈余,现在身上爆发出无比的煞气。
曲离舒重新取出一个酒杯,满上递给陈余。
陈余一脸歉意地接过酒杯,收敛好情绪,继续道。
“直到不久前,师尊告诉我识海中存在着一道极强的封印封住了我的记忆,直到我化神才能解开。”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神凤世家的人。”
“以陈兄的天资,修到化神最多不超过十年,为何不直接等到化神而是现在就以身涉险?”
曲离舒不解,但随即又发现自已的问题很蠢。
“自然是因为此事性命攸关,我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陈余摇了摇头。
“抱歉,是在下失言了。”曲离舒低下头,情绪低落。
这种看着朋友踏入龙潭虎穴,而自已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不好受。
神凤世家能传承至今怎会简单,不然宗门长辈也不会对其三缄其口,还告诫他们不要轻易扯上关系了。
“陈兄......”
“陈公子......”
路羽霞与上官月刚一开口又沉默下去,发现自已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家族里的族人得是多么不死不休的仇怨,对一个小孩甚至不是直接杀死,而是套上如此悲惨的命运。
夺走你的过去,夺走你的未来。哪怕陈余想反抗,面对神凤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无异于自寻死路。
其实陈余对原身的遭遇也是这个想法,一时也很难分出是自已还是原身更惨。
但可以肯定是,若没有自已,原身并不需要冒险回到家族,还有在金阳宗重新开始的选项。
若是没有自已的话......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醉意上头,陈余有些昏昏沉沉。
“各位不必如此,陈某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没有摇尾乞怜,而是真真切切地反抗过。”陈余放下酒杯,声音平淡,面色平静。
“陈兄如此豁达,倒是我们矫情了。”路羽霞愁容消去,她知道陈余并不需要同情。
“陈兄,希望我们明日一别后,还有再见之日。”曲离舒挺直背脊端正坐直。
陈余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心中希望会有这一天,又不希望会有这一天。
之后在沉默的氛围中四人又喝了几轮后,酒罐见底,四人各自返回了房间。
陈余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脑海中传来戴安娜的声音。
“如何?有没有好受一些?”
“嗯,好一点。”
在金阳宗的日子陈余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任何关于自已的秘密苦恼。
虽然与曲离舒等人说的还不及真相的十分之一,但能倾诉一二确实让他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啊!
陈余心中感慨。
“倒是你,怎么对我心情好不好这么上心?”
“哈哈,妈妈戴安娜的照顾可是无微不至。我可不想你被别人击倒前,先被你自已的精神压垮。”
“谢了。”陈余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要不就是打坐修行,要不就是看着天空发呆。
今夜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没有在清醒情况下的愁思。
很快陈余呼吸起伏变得平稳,进入梦乡。
“睡吧小家伙,睡吧。希望你真的有反抗的机会,我可就指望着你了。”戴安娜声音幽幽,冰冷得毫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