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丰收节,大荔朝罢朝三日以示庆祝。

第一天便是穆王安排的“文韬篇”。

这天所有皇室宗亲、在京的大臣,以家庭为单位,每家选出一个代表参加诗文比赛。

......

皇宫旁的御花园之内搭建了一个台子,台下摆放了几十张桌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每张桌子旁边还站着个宫女照应。

云天数了数,台下共放置了六七十张桌子,说明有这么多个人参赛。外围也放置有桌椅,桌子上有果品、茶水。哦,那是观众席。

大臣们每家出一个人,皇子不管成家与否,都要派代表参加。

原先太子跟他说他们俩都参加,结果只是让云天一人参加。

云天一想就来气,心想:参加一人,你自己来不行吗,非得让我出面,烦死了。不由得看向台上,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却没看见太子的踪迹。

皇子们首当其冲,桌子在最前面摆着。云天找到位置坐下,发现那几位皇子的位置上还没有人。

真无聊。云天干脆胳膊肘往桌子上一搭,转过身脸向后,开始数人头。

忽然觉得有人看他,不觉转过身体扭头打量,原来自己的右手边便是稹王,刚刚坐定,正冲着他笑。

再看左手边,最左边的人已经落座,不是刘穆,第二个位置上的人也不像是皇子。

这时云天的心才稍稍平衡了一点,赶紧起身跟稹王见礼。

稹王侧身悄声问他,“皇兄偷懒把你派来了,紧张吗?”

“不紧张,就是感觉有点晒啊。”云天仰头看看天,这会儿太阳已经高挂半空,外边的观众们都打起了遮阳伞,摇起了蒲扇。

“你看。”刘稹说着便用双手扑闪着自己的外袍。

云天一看,噗呲笑了起来,那不是照着自己的行头做的衣服么,不过穿在稹王身上,又一番味道,既休闲又帅气。

不过让云天没想到的是,人家稹王会亲自出马参加文试。

其实云天更不知道的是,这稹王也是风雅之人,经常搞个诗会、文会的,最喜欢的是让歌女把自己写的诗谱上曲子传唱。

等云天知道他的爱好之后,便给他专门制作了不少词牌,也教会他填了不少词,刘稹也终于成了这个时代的诗词大家。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巳时,大荔皇帝和皇后携着太子、穆王、和王、公主、王妃以及几位重臣于台上落座。

太子的目光向台下扫视了一圈,最后直接定格在云天身上。

但见云天跟稹王聊的热乎,心里顿觉气息不畅。这才认识多久,看那亲热劲儿,没眼看了。

这时大皇子开始宣读皇帝感言,云天听了听,哦,相当于致辞吧,无外乎什么天地有情,佑我子民......国之肱骨,共守朝纲,与有兴焉,与有荣焉......

然后由礼部尚书宣布比试规则。规则很简单,就是参加应试者每人写一篇文章和一首诗。

文章围绕治国治民来写,不论题材,各抒己见,五百字左右。(可能担心太长了老皇帝看不完,哈哈哈)

另外假设自己的文章拔得头筹,写一首诗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

云天一听,治国?治民?国可治,民怎能用治呢?肯定又是大皇子的政见,老皇帝也不把把关。管他了,我怎么想就怎么写。

这时刘稹看向云天,云天冲他呵呵一笑便提起了笔。

这一幕又被台上的刘稳看到了,狠狠地瞪了刘稹一眼。

刘稹这会儿正埋头思索,根本就没看见,太子就是把他脑袋上瞪个窟窿,他也不知道。

只见云天在宣纸上写道:治国者,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末,为政不失其道,则万事可成,其功可保。治民无常,唯治为法。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故治国、治民,立法度尔。

然有曰: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是故治国理政,莫不立君威法度;而治民则以顺,顺民心安民意,民心之所向,可成大业矣。

写好文章之后,云天举起来对着吹了吹,想把墨汁赶快吹干。

旁边的刘稹看到之后,惊讶的不得了,“这么快!”

云天扭头冲他挤了挤右眼,转过头来之时,无意向台上看了一眼,正碰上太子和刘穆兄弟俩凌厉的目光,吓得赶忙低下头去。

这太子看自己吧,还好说,这刘穆是怎么一回事?不得其解。算了,还是继续抄古人吧。

云天想,下面要写的这首诗,自己也不用动脑筋,上一世自己背了那么多,从里面挑一首写得最狂放就行。

李白的诗豪放,但表现的都不是夺魁时的心情......咦,对了,孟郊的《登科后》。

想及此,云天毫不犹豫地写了下来:《夺魁后》 昔日龌蹉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汉明花。

写完之后,云天长吁一口气,总算完成任务了。要不是自己有那么一点底子,还真不好糊弄。

虽说这世也学习了不少新东西,但跟前世相比,尚有差距,关键是不能顺手拿来用啊,用了就成抄袭了,嘿嘿。

这时,已经有人写好开始交卷了。云天署上“东宫白云天”,抬头看向眼台上的刘稳,用口型对他说了句“我写好了”,再用手势做个上交的动作。

刘稳扫了他一眼便扭头跟刘和说话,硬是晾了云天好一会儿才点头示意他交卷,把云天急得直抹汗。

正欲起身,后衣襟被人扯了一下,“等等我。”

原来是刘稹,他也写好了准备上交,于是二人一同把卷子交给了旁边的宫女,赶紧去到专门给应试者准备的凉亭里喝水纳凉。

......

台上有十来个文臣已经开始审阅卷子了,初审之后,挑出十来个给皇上过目,再定出第一名,然后发放奖品,奖品多多,只要是参加的都有份,以示鼓励。

想着还要好一会儿,刘稹和云天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这时又过来几位公子跟刘稹打招呼,刘稹介绍云天和他们一一认识。

“云天,这是于丞相家的小公子文灿、这是张尚书家的公子张帆、这是蔡尚书家的公子蔡烈......”

“这是白云天。”

刘稹介绍完,几位公子赶紧给云天见礼,“久闻大名,真乃是英雄出少年啊。”

云天打量一下,三人年岁相当,二十岁上下。

于文灿中等个,瘦瘦弱弱的,和芊芊有几分相似;张帆和张尚书那干瘦身板不同,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像是行伍之人;那个蔡烈肉墩墩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家伙。

云天赶忙拱手还礼,“幸会幸会。”

这时,有侍女端上来一盘西瓜,云天接过来,“来来来,吃西瓜。”

几位公子此时正热的不得了,也不推辞,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解了渴再说。

“云天,你写文章写得那么快,以后跟我们去文萃阁参加诗会,怎么样?”刘稹边吃瓜边说。

“那儿可有什么好玩的?”云天啃了口西瓜问道。

“好玩的,可多了。”蔡烈抢先回道,“唱曲的水伊姑娘、水晴姑娘,还有喝酒海量的阿满姑娘。”

云天一听,仰脸白了一下天,这什么诗会,怎么都是姑娘,妓馆差不多。

“胡说什么呢?”刘稹打断了他,吓得蔡烈赶紧躲到于文灿后面。

......

这时,台上已经初审好了,只见皇帝翻阅了初审过的十来篇文稿,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随手把文稿递给太子和刘穆,“你们几个也看看。”

太子翻了翻上面的几个,没什么新意。治国治民的思想无非就是严管重惩,写的诗也是中规中矩,夺魁后怎么样报答父母报效朝廷,读起来索然无味。

太子看一篇摇摇头,递给穆王,看一篇摇摇头,递给穆王,穆王看也不看,便递给刘和。

到最后一个了,刘稳眼睛突然一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文章另辟蹊径,诗句狂放不羁,真是太好了。再看署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看向台下,终于看到了云天,正和一群公子哥看着台上翘首以盼呢。

刘稳朝云天点点头,云天看到了太子的注视,似被电了一下,脸发红,心跳加快。

“怎么样?”老皇帝发话了。

“这些文采都很好,还请父皇定夺。”三位皇子齐声道。

“白云天,年纪不大,见解独到,按说应是第一,可这于丞相家的公子,文风严谨,虽说因循守旧,但也不失为一篇佳作。这诗吗,云天写得过于洒脱戏谑了些,不够庄重。”老皇帝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

张尚书宣布结果,于文灿蟾宫折桂。

......

人家于丞相家的公子那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子,上榜是应该的。众大臣一看,你家没上榜,我家也没上榜,皇子们也没上榜,奖品照发,每人一方上好的端砚,好么,皆大欢喜。

云天不禁在心里偷笑,这个老皇帝,不简单,这是把于家人放火上烤啊。

热热闹闹的比试之后,奖品也都发下去了,众大臣三五成群,酒楼妓馆走起。

公子哥们也都有各自的小群体,也是三三两两,诗社、书苑,听戏唱曲。

刘稹想带云天一同去文萃阁,云天说要跟刘稳说一下,可此时人潮拥挤,硬是挤不到台前。

正当他着急的时候,只听一声“云天”,太子郝然来到了眼前。

“那个,我想跟稹王去文萃阁。”

“改天吧,今天还有事情。”刘稳冲着刘稹说道,然后一把拉过云天穿过人群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刘稹站那儿干瞪眼摸不着头脑。

东宫和皇宫一墙之隔,不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太子的书房。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也不让人休息休息。”云天放下手里的端砚嘟囔着。

“来,你看。”刘稳说着便从怀里拿出几张宣纸。

云天一看,这不是自己写得文章么。

“父皇对你的文章大加赞赏,对你的诗也很欣赏。”刘稳微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文章没写完,我想知道你脑袋里还有什么。”

看着刘稳热切的眼神,云天忽然心头一酸,想起中毒箭那次。这么个温柔冷峻、稳重进取的太子,也不知是谁要害他。

眼前突然闪现出刘穆在台上看他的眼神,不禁警觉起来,难道真的是他?

一开始是想跟着刘稳吃香的喝辣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所有的皇朝都一样,充满着血腥和杀戮。

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会更难走,自己是不是还要陪着他?

看着云天恍惚的神色,刘稳不明就里,以为云天不舒服,伸手摸了摸云天的额头,不烫。

“是不是累了?”刘稳关切地问。

“没。”云天回转了心神。

“那你在想什么呢?”刘稳试探着问。

“想文章啊。”云天俏皮地回道。

“那好,你坐这里写。”刘稳把云天拉到书案前坐下,“我来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