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苏禾跟在王大夫后面,见他拾出一些小刀和绷带;
没忍住问:“王大夫,您要做什么?”
王大夫头也不抬:“先把他脚底的烂肉割去再说,否则他这条腿就废了。”
卫苏禾迟疑:“可我们此行并未带麻沸散,直接割,那位大叔怕会受不住。”
王大夫没说话,直到收拾完他要用的东西才回头;
斜视着卫苏禾:“女娃我问你,麻风患者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最大的特点...........
!!!
卫苏禾想起来了:“失去知觉!”
“不错!”
王大夫朝那男子走去,一边同卫苏禾说话:“他脚都烂成那副样子了,却全无半点痛苦的样子,想来是感受不到疼痛了,这个时候,别说割一块烂肉,就是砍他一条腿,他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卫苏禾:“知道了,王大夫。”
“嗯~”
王大夫很是满意,眉头上扬;
愈发坚定想收卫苏禾为弟子的想法。
走到那男子面前,示意那两名侍卫撒手;
那男子情绪才稍稍稳定了些,见王大夫拿着刀具,眼角一抽,捂着脚又要起跳!
张云卿眼疾手快地按住他:“你别动,他们是大夫,心中自然有数。”
男子不满,想说,大夫又如何?
但看张云卿人高马大且脸色难看,便一时不敢开口。
王大夫很是会引导病人,没有一上来就要按住人,开始割肉;
反而像邻居般先和那男子聊天————
“这位壮士这么称呼?”
见王大夫头发花白又笑意盈盈,那男子勉强开口:“我叫牛刚,家中排行老二,叫我牛二就好!”
“牛二。”
王大夫依他言;
“我和这位姑娘现在要给你治这脚上的伤口,还望你配合。”
牛二看看王大夫手里闪着寒光的刀具,有些发怵:“可是要用这刀子生生割去我脚上的肉!?”
王大夫答:“是,但我们会给你上麻沸散,不疼。”
卫苏禾:“.........”
见牛二犹豫,王大夫稍加恐吓:“你这脚再不处理,怕是过几天就坏死了。”
这话还真吓住了牛二;
“那.......好吧。”
见人同意,王大夫将刀子放在烛火上反复烤了又烤。
直到刀尖微红,才停手。
那牛二直愣愣看着离自己脚板越来越近的刀子;
忍不住出声:“你不是说要给我麻沸散吗?”
...........
“对对对。”
王大夫拍拍额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道:“女娃,你去端来。”
卫苏禾:“........”
知道那老顽童是哄骗人,为了治疗,卫苏禾配合着他演戏;
去后院端来一碗清热败火的药。
牛二不懂药理,只当是能止疼的麻沸散,接过来,三下五除二便喝了个干净。
闭上眼喝道:“来吧!”
...............
又不是上刑场。
王大夫朝卫苏禾眨眨眼,卫苏禾明了————
二人蹲下,麻利的开始处理起烂肉。
那大夫不愧是一方名医,下手又干净又利落。
卫苏禾拿着干净的毛巾擦拭、清洗不断冒出的脓血。
那人果真半点痛觉也无,在这脚上划了许多刀,竟毫无察觉。
卫苏禾心底的担忧越来越大,恶化到如此地步,不知到后面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好了,包扎吧。”
王大夫擦了擦手上的血,卫苏禾给伤口处涂好药,才细细包扎起来。
牛二抬起脚左右看了看:“这就好了?”
卫苏禾:“好了。”
“多谢.........”
牛二神色并无半点开心,犹豫问:“我这病是不是不能治好了?”
卫苏禾看他神色落寞,想安慰说:不是的,能治好!
可这病恶化严重,这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大夫好歹行医几十年,这方面倒是比卫苏禾老道的多;
“谁说不能治好?但治病得从源头治。”
王大夫凑近牛二:“我问你,近日你,或者你们,有没有吃什么药,或是接触了什么生人?”
牛二立刻大声答道:“没有!”
张云卿目光一暗————
这人回答的太过于干脆!
王大夫自然不信;
若不是吃了什么,或是接触了什么人,短短时间,不会有那麽多人无缘无故得了麻风。
“你再好好儿想想,真的没有?”
牛二似是不耐烦:“没有!”
卫苏禾不大信,又耐心问一遍:“大叔,您再好好想想.......”
牛二吼道:“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聋了!?”
卫苏禾被他一声吼,吓的呆滞了片刻;
那牛二还想动手推人;
张云卿大手一抓,拎起他的后衣领!
语气也不善:“我最后问你一遍!真的没有?”
“没.......没有。”
牛二被张云卿吓住,但没多会儿,又张牙舞爪起来:“你们这是要打人啊!你们快看呐,官家老爷殴打平民百姓了!!”
一旁闭目休养的人被他吵醒,有几分好奇的看过来,却无人出声;
明理的人都知道这群人是来帮助他们的,怎会无缘无故打人?
再加上大家邻里乡里的,多少也知道这牛二是什么样的货色。
见无人帮忙,牛二愈发闹起来,七尺男子,却形如泼妇。
卫苏禾看不过,默默翻了个白眼;
张云卿却没什么耐心了,手上的力气愈发大;
嘞的牛二呼吸困难,涨红双眼,不断咳嗽。
王大夫在旁边看的起劲儿,也不阻止。
“姐......姐姐。”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卫苏禾低头,是方才发烧那女孩儿。
“小妹妹,你怎么下床了?你还没退烧呢。”
卫苏禾蹲下去帮她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那女孩眨巴着双眼看着牛二,缓缓开口:“姐姐.....这个大叔给过我们吃糖果.....但那糖果好难吃....我和阿云他们都吃不下。”
三人听出了点苗头!
卫苏禾抱起那孩子,问:“小妹妹,他是什么时候给你们吃的,那糖果还有吗?”
女孩儿咬着指头想了半天:“好久啦!娘亲收高粱杆的时候,他给了我两颗,可我吃了一颗不好吃,剩下的一颗被我偷偷藏起来啦。”
张云卿沉吟:“高粱秆........”
初冬时节!
距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
牛二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小了些,顿时指着女孩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你个小狗娘养的小贱种!!”
牛二啐女孩儿一口:“你他妈的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牛二长的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尤其现在,咒骂起人来,五官都有些扭曲。
那女孩儿被吓住,登时在卫苏禾怀里大哭起来。
卫苏禾瞪了一眼牛二,抱着女孩到角落的哄。
卫苏禾走远,张云卿没有顾虑,提起牛二就用力将他往墙上砸!
痛的牛二面目狰狞。
张云卿压着怒火:“你给他们吃的是什么?”
牛二狂笑:“哈哈哈!我不知道!有本事你杀了我!”
看来是问不出来了;
张云卿将他随手扔在地上,示意属下将他捆起来。
“穆清。”
被叫的人进来,抱拳:“大人,有何吩咐。”
张云卿:“你去查查这人,顺便带一队人,到这些百姓的家里搜搜,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丹药。”
“先去搜那女孩儿的家。”
张云卿指了指卫苏禾怀里的孩子。
“是!”
穆清得令出去,王大夫负手踱步到张云卿面前:“年轻人,需不需要老朽派药童帮一帮你那手下?”
张云卿抱拳:“多谢前辈,穆清他略懂药理,就不劳烦您的药童了。”
“嗯。”
王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又背起手回去配药。
张云卿望了望五花大绑的牛二,目光微冷。
一切得从这人身上开始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