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机器人。
我一句一句的指挥他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前，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我只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也是有窗户的，然后便出于礼貌没有再看。
“好了，你到家了。进去吧。”
没反应。
我说的不对？哪里不对了？
“到你的房间了，进去吧？”
进去了。
......这种字眼都要扣，肯定是人吧。
确保他进屋，我伸手帮他关上了门。我这边的任务完成，打开耳麦想和苟向莲汇报一声，刚刚摁开就听见他那边爆发出一阵混乱的吼叫。
“苟向莲？你没事吧！有什么情况吗？”我的声音有些大，在空旷的走廊里震出些回音。
“啊，没事。在楼道里抓到一个没有按时睡觉的人，我把他扣回去就可以了，你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看起来似乎可以单方面压制那人。
“没事就好，”我叹了口气，“我想告诉你那个人已经被我送回房间了。”
“嗯，知道了。有事再找我。”他说完就结束了交流。
挂断了电话，我才有机会边搜索垃圾边考虑突如其来的违和感。
直到我捡到了一个纸团，看到了前面不远的楼梯口才灵光一闪的想到了，是声音啊！
我在走廊里面大声说话都有回音，刚刚在楼道里走路的声音也那么明显，苟向莲按说只离我一层楼远，耳机里传来那么剧烈的吼叫，我居然半点也没听见？
他算是安保部的正式工，难道他和我的任务不一样？
我仔细想了想，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各个部门职位越高可能有越多的权限和秘密任务，也很合理。
苟向莲不告诉我下一步去几楼，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动，索性就在楼梯口这里站着等他联系。
趁着这个时候，我也在想，不仅刚刚，这个地方，就连空气中都有很强的违和感。
首先是这栋崭新的摩天大楼和远处造型土气老旧的楼房，看起来像千禧年代会出现的，而我所在的这个大楼，或者说这处康养院却像是当时的科幻电影里的创意建筑。
强烈的风格与技术性差异让我想起那个时候突然摆在我面前的外星科技。有了前车之鉴，我对这个发现无论如何也不会抱有太乐观的态度了。
其次，这可只是个康养院。
我数过了，一层15个房间，刚刚和苟向莲的对话中了解到我们只负责十层，同时这栋楼还有其他部分，如果把这些全部算作房间，这处建筑光是在疗养的可能就有上千人，还不算什么安保部或者护工一类的在职人员。
究竟是在养什么病？这里面的人难道都像刚刚那个人一样意识不清吗？这病究竟是自发的还是人为的？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这件事也关系到灵体永生计划，那么我能给出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些人都是试验品。可能成功，可能失败，但是他们都被做了实验。
将灵魂抽出去，就变成了我刚刚看到的那种人，将不属于身体的灵魂塞进去，有可能就会变成苟向莲遇到的那种人。
这么庞大的数量，竟然还只是一间疗养院？
我的意思是，仅仅用疗养院的名义就能蒙混过关，不被这个社会所怀疑？
背后究竟是靠谁在支持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官方、国家乃至世界吗？这里的人难道都默认同意了这样荒唐的计划吗？
我刚想再尝试联系一下苟向莲，他的声音就从耳机里传了过来：“解决了，你去30。我在你楼下。”
“收到。”我一手握着手电筒，另一边的胳膊夹着垃圾夹和垃圾袋走下楼梯。
还没安静一会，苟向莲又联系我说29楼有三间房门都打开了，问我有没有看到人，我回答没有。
“他们经常跑丢吗？”我问。
“经常。”他回答的简单。
我不想结束这次对话，看样子我或许过不了两天就不再和他工作，那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能问的都问一遍。
“你在这工作多久了？”我问。
“和你差不多吧。”
“你也是新人吗？可是你知道的比我多。”
“在这里是。我是别的地方调过来的员工。”
我就说！这疗养院这么戳在这里太可疑了，原来不被怀疑的理由还占了一个数量多。
他听上去不是很想和我说话，我只好尽量问一些不是出于个人角度的问题。
“这里住户待遇我看......也挺好的哈。”没话找话。我想抽自己一巴掌。
“挺好的。有独立房间，三个护工围着一个人转。”他似乎话里有话，明褒暗贬，依旧平平淡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些嘲讽。
“那你老了会住这里吗？”
“老了？”他的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可惜是变成了看傻子一样的疑惑，“这里很像养老院？你刚才看到的人很老吗？”
回忆起刚刚那个男人，除了身形有些佝偻之外，头发还是全黑的，看脸也只是四十出头的样子，正当壮年，算不上老。
“那这里的人都生病了吗？”
“不是病。”
他否认了我说的话，就没了下文。
一时间再次陷入沉默。
怎么回事，苟向莲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但是他还干了这么久，甚至干到调派了？
转念一想，谁说调派一定就是升职的。想问他工作话题的我一时间闭上了嘴。要是戳到人家伤心事就不好了。
就这么连续沉默了几层，我才反应过来我们马上就要处理完了。苟向莲把开着门的房间号报给了其他小组，让他们多看着一点，之后的几层风平浪静，至少我没再遇到不回屋的人。
“你后天就调走了？”他忽然问我。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刚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挺好的，当护工没什么太大危险。”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什么叫“没太大危险”？合着在这上班还得签个生死状？
但是听着话里的意思，巡逻更危险一点。我耳朵里又响起那声长久的吼叫。
“什、什么意思。”我问他，紧张的有些结巴。
“没什么，吓你的。唉对了，要是有人说要给你升职去总部别去，那边......那边工作氛围不好，性价比没有当护工高。”
我跟他很熟吗？嘱咐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好的好的，谢谢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道谢，之后又是许久的沉默。
直到巡逻结束，他带着我放回工具再回到员工宿舍，最后的分别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这里的住户都很好，多听他们的话。”
“好的。”
“多听。”
我们不住在一层，他重复了一遍后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头上冒问号。
我拿着自己的工卡找到了房间号打开门，里面差不多就是酒店单人标间的大小，对于免费的员工宿舍来说已经很豪华了。
我冲了个澡，决定早睡，同时苟向莲的话让我再度升起不安。
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