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捷报送回京城,皇帝高兴得快要忘乎所以,但同时他也对隋疏生了不少忌惮。

到现在,武元侯和贺飞鸢为隋疏请封的奏折还被他扣着。

皇帝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便写了一封密信,召回了他守在各自封地的几个儿子们。

因为他多疑,所以每个皇子一到十五岁,就被他封王送到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今年第一场冬雪飘落时,穆国军队已经攻下了十三座城池。

武元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本来应该在半个月前送到的冬衣和粮草,到现在都还没有送来。

将士们只能穿着单薄的秋衣,空着肚子打仗。

贺飞鸢担忧地看着营帐外冻得打哆嗦的士兵,心中又痛又怒:“父亲,圣上还没有回信吗?”

武元侯心头发凉,脸色发白,摇摇头。

贺飞鸢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眼底血红一片:“父亲,这十万大军,十万条性命,该怎么办?”

武元侯踉跄了一下,道:“今天开始,我的口粮减半吧。”

隋疏皱眉,看着武元侯叹了口气。

武元侯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愚忠。

上一世,他做得最大逆不道的事大概就是将贺霏雨偷龙转凤。

隋疏想到这里,牵着一匹饿得皮包骨头的马转身离开营帐,往西国士兵的营帐方向走。

卫肖哆嗦着出去如厕,正好看到隋疏离开,连忙悄悄去禀报贺飞鸢。

贺飞鸢震惊出声:“你说什么?长姐独自去了西国营帐?”

卫肖神色凝重,点点头:“是,贺先锋谁都没说,自己牵着马往那边去了。”

贺飞鸢手握成拳,狠狠捶在案几上,她的手上多出几点血痕。

“将士们挨饿受冻,长姐定然是看不下去。”贺飞鸢狠了狠心,道,“卫肖,你叫上几个人,随我一起去把长姐追回来!”

卫肖颔首:“是。”

贺飞鸢又道:“切记不要让元帅知道这件事。”

卫肖拱手应是,立刻退出营帐。

隋疏骑着瘦骨嶙峋的黑马,迎着风雪艰难前行。

“长姐!”

贺飞鸢拢紧身上的单薄披风,咬咬牙抽了身下瘦马两鞭子,终于追上了隋疏。

隋疏没有戴披风,她的披风在几天前送给了一个刚满十五岁,还受了伤的小兵。

贺飞鸢勒紧缰绳,声音有些颤抖:“长姐,我们回去。”

隋疏声音冷硬:“不行,我们不能不战而败,将士们还得活下去!”

“会有办法的!”贺飞鸢的声音忍不住拔高,“长姐,你跟我回去!”

隋疏怎么也不肯,拉扯缰绳驾马就要离开。

卫肖和另外两个士兵立刻驾马挡住隋疏,劝道:“贺先锋,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隋疏脸色煞白一片,面无血色,还是坚持要离开。

马儿刚转了个弯,隋疏突然失去平衡,身体软软地从马上摔下去。

“长姐!”贺飞鸢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从马上翻下来,接住了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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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肖和另外两个士兵也急忙下马查看隋疏的情况。

隋疏的手脚冰凉,呼吸也微弱起来。

贺飞鸢手忙脚乱地用身上的披风把隋疏裹起来抱上马:“快,回军营!”

回到军营,贺飞鸢抱着隋疏跑进营帐:“叫柳停悟!”

营帐里烧着微弱的火,却比营帐外暖和太多。

贺飞鸢把隋疏放在小榻上,一下子泄了力气,手脚发软向地上跌下去。

匆匆赶来的柳停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贺飞鸢。

贺飞鸢仿佛一下子抓到了主心骨,紧紧攥住柳停悟的手腕,声音发抖:“柳……柳大夫,救我……我长姐……”

柳停悟见贺飞鸢话都说不完整了,将她扶着坐到一旁的矮凳上:“将军放心,一切有我。”

贺飞鸢连连点头,她上一次这样手足无措,还是舅舅战死沙场的时候。

柳停悟给隋疏把了一会儿脉,松了口气,道:“将军,贺先锋没事,只是饿晕了。”

贺飞鸢一愣:“饿……饿晕了?”

柳停悟表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贺先锋的实力比一般人强出不少,但她的饭量也比普通人大许多,最近粮草紧缺……”

贺飞鸢知道柳停悟的未尽之言。

为了省下口粮,隋疏最近吃喝都是和士兵们一起,只有半碗上面飘着一点儿野菜和面糊糊的野菜汤。

柳停悟道:“但是如果再这样下去,贺先锋她……”

贺飞鸢沉吟片刻,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武元侯收到消息,赶到营帐外时,正好听到贺飞鸢和柳停悟的对话。

愧疚和痛苦让这个男人眼眶通红。

贺飞鸢一拉开营帐,正和武元侯迎面对上。

一样尊敬武元侯的贺飞鸢竟然冷了脸色:“元帅。”

武元侯一哽,有些不自在:“飞鸢,你长姐她……”

贺飞鸢眸色一沉,冷言冷语:“托元帅的福,还没死呢!”

这段时间不知是谁走漏风声,让西国人知道他们物资短缺,西国人天天都趁机偷袭他们,

要不是有隋疏在前面挡着,他们指定得退回好几座城池。

贺飞鸢越想越气,越过武元侯就走。

武元侯的亲卫周益跟了武元侯几十年,见武元侯一张老脸十分低落,叹口气道:“元帅,飞鸢小姐她……”

武元侯摆手:“罢了,我们去看看妃萱。”

铁柱将父女俩之间的矛盾看得清楚,问隋疏道:【宿主,你干嘛装晕啊?】

它从来不会相信,宿主会委屈自己饿肚子。

隋疏道:【为了逼他们一把。】

铁柱懵了:【为啥啊?】

隋疏:【以后你就会懂的。】

贺飞鸢来到马棚,看着饿得皮包骨头的白马,颤抖着手去摸白马:“逐星。”

逐星是一匹烈马,是舅舅送给她的礼物,陪着她征战多年,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为了让士兵们活下去,军营里已经杀了好几匹将死的老马。

逐星轻轻叫了一声,去蹭贺飞鸢的脸。

贺飞鸢的眼泪瞬间滚落,她摸着逐星的脸,摸出怀里的匕首:“对不起逐星,我……”

逐星嘶鸣一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眼底似乎是有些留恋,又似乎有一丝决绝,在贺飞鸢的掌心蹭了又蹭。

贺飞鸢举起匕首,闭上眼睛:“对不起,逐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