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逸低头看向我,片刻后已将吻落到我唇畔。
“你什么时候种的?”
良久后,我靠在霍锦逸怀中问道。
“第一次到你园子时,见你院里都是桃花,想来你十分喜欢,回去便种了,花了我好几日时间呢。”
霍锦逸看着我道。
“那你怎么不遣人帮你种?”
我笑说。
“这不一样,那些桃花是我为你种的,需得我亲自种才行。”
他揉揉我的脑袋轻声道。
“呵呵……那我若和方为初在一起了,你不就白种了吗?”
我轻笑出声,促狭道。
“起先很有把握,看了你作的《雪梅》后没把握了,想着种都种了,便留着吧,我还未见它们开花,未想到兜兜转转,它们还是等到了你。”
霍锦逸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我知道这平静的背后曾有过很多次的波涛汹涌。
“霍锦逸。”
“在。”
“谢谢你。”
他只静静笑看着我,不言语。
“你可知我为何喜欢桃花?”
我接着道。
他摇了摇头。
“因为《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诗经》中那么多篇诗,我却独独爱这首,也是因为这首诗,我喜欢上了桃花。”
我说。
“可是我生活的地方并没有桃花,我只在书上见过,刚刚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桃花。”
我又道。
“以后你年年都能看见。”
霍锦逸拥着我柔声道。
我笑笑,接着开口:“霍锦逸,你可有查过我的身世?”
他愣了愣,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自大漠回来后找人查过你的身世,但未查到任何一丝线索,可我查你只是为了能找到你。”
“我知道你查我无恶意,方为初应当也查过。”
我说。
竹青色的马车帘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车窗外有行人走过,吆喝声不断,一条光顺着帘子缝隙照了进来,我伸手去接住那道光。
“但你们查不到我,是因为我的名字是假的。”
我看着在光线中飞舞的尘粒说道。
霍锦逸坐直了身,关切地看着我:“小云,若你不愿忆起过去,那便不必说,我只在意你这个人,对你的身世往来并不在意,我心中眼中都只有眼前的你,曾经如何都无所谓。”
我转头看着他点点头,开口道:“我不愿意说起过去,是因为过去太美好,可我失去了它,况且我觉着没有必要说,但现在,我愿意告诉你,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就如你对我没有任何隐瞒。”
“好,你说,我听。”
霍锦逸紧紧拥着我,柔声道。
“我先前的名字叫禺月,简云是我后来为自己取的名,你应该知道月氏吧?曾雄距于大漠,算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强盛的一个国家,但是在去年,匈奴大败了月氏,攻破了月氏都城,大月国便灭了。”
我缓缓道,眼角已有了泪花。
霍锦逸忙拿绢帕为我拭泪。
“不知你可否听闻过大月国的大贤禺谦?”
我鼻头酸涩,泪眼朦胧地看着霍锦逸道。
“听说了,他为月城战斗至最后一刻,后来以身殉国,那样的豪气云天,令世人钦佩,即使在长安,也有说书人说过他。”
霍锦逸道,语中带着钦佩。
我笑着点点头,心中却是如万虫噬咬般疼。
阿爹,阿爹,你用你的生命换得了天下人的敬重,你应该是欣慰的吧?以这样壮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你便是禺谦的养女,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那个同大月兵士共同战斗护城的女子,但听说明月山战役中并未有你,有人说你随左屠耆王一同逃了,也有人说你已经死了……”
霍锦逸忽而反应过来,眼中很是诧异,但片刻后,诧异又转为了心疼。
“小云,此生我再不会让你受苦。”
他拥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低声温柔道。
“是呀,可谁都想不到我竟会来长安,我为自己改了名,我只希望我日后的生活如天空的云般自由简单,因此给自己取了‘简云’二字。其实这是阿爹的愿望,我本来想去刺杀巴特尔的。”
我微苦笑道。
“小云,小云,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
霍锦逸温柔地为我拭泪,安慰着我。
“嗯,都已经过去了。”
我点点头。
马车行了一炷香时间方到霍府,霍锦逸先行下了车,随后伸出一只手给我,我已恢复如常,搭上霍锦逸的手,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先赏花还是先吃炙羊肉?”
霍锦逸看着我笑问道。
“为何非选一个,不能同时进行吗?”
我说。
“行,那我们便边赏花边吃肉。”
霍锦逸朗声道。
这是我第二次来霍府,却是第一次认真观赏着这座府邸。
青砖堆砌的高墙,雕刻精美的门楼,威武霸气的石狮子,飞跷至天幕的檐角,无不显示着贵气。
跨进府门,九曲回廊蜿蜒,屋宇凉亭错落,假山流水挺立,林木花卉争齐,最特别的当是满院的青竹摇曳与一树一树的桃花娇妍。
“霍锦逸。”
“在。”
“你家可真大。”
“这也是你的家。”
……
一路闲聊至正院,侍女小厮都已在等候。
“禺姑娘。”
刚走至院中,一群人向我走来拱手一礼,原都是我在大漠中见过的人。
有石青,石松……独洛羽陈箫不在。
“这是霍青,这是霍松,两人都是霍府的管家。”
霍锦逸笑说道。
“怪不得我寻不到你们,原是你们全用了假名。”
我说。
“当日情况特殊,还请禺姑娘原谅。”
众人齐声道。
我摆了摆手,看着他们道:“另外那两个人呢?”
“洛羽真名洛羽书,陈箫真名陈箫宇,都是我的副将,我将他们留在军营中了。”
霍锦逸笑解释道。
“你这个将军可真会偷懒。”
我调侃道。
众人但笑不语。
“快将你的西域厨子请上来呀!本姑娘都饿了。”
我又道。
“是,禺坊主。”
霍锦逸笑向我一揖道,众人皆惊疑。
厨子是一位鬈发深目的西域人,他所炙的红柳木羊肉味道亦是极纯正的。
我吃的满口流油,眉梢眼角挂满笑意。
霍锦逸只笑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