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崂山道宗上空异象突起。

先有白日惊雷,后又乌云蔽日,崂山方圆百丈皆感震荡,仿佛有一方世界就此崩塌,崂山道宗十二主峰,乃至所有山头之间的灵气瞬间被抽空。

养心殿内,仅剩的十一位峰主皆面露痛苦之色,一屁股坐在位子上,久久无言。

“没想到,我崂山道宗千年气运,终究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卧龙峰’峰主杨天启,颓然叹息。

“今日过后,世间再无‘崂山道宗’。”

————

大齐,邺州城。

‘虎贲军’主帐内。

“章忌,你可知罪!”大齐兵部侍郎余承重,以睥睨的姿态俯视着半跪在身前的中年将领,一只手托举着一份齐王钦赐金书,神情倨傲。

中年将领虽然呈半跪之姿,但是脸上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他沉沉说道:“请恕章某一介行伍,不知何罪之有,还请余大人明示。”

听闻这话,再看看章忌那副神态,余承重顿时厉声嗤道:“章忌你放肆,王上接连三道召令,命你回京,你竟敢抗旨不遵,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听闻谋反二字,半生戎马的中年武将猛然抬头,怒视兵部侍郎余承重,仿佛有满腔怒火在胸膛燃烧,章忌盯着余承重,一字一句道:“我章家世代从戎,为我大齐戍守边疆,从未懈怠,如今边境异动,各国蠢蠢欲动,若此时调‘虎贲军’离开边城,恐生变故,我章忌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也绝无半点谋逆之心,但若要我此时退兵,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兵部侍郎余承重,被这位久经战阵的杀伐气息所震,一时之间竟是冷汗湿了大半后背,但很快,这位大人又想起自己代王授命,顿时腰杆子又直了几分,余承重将齐王亲赐的御笔金书往前一伸,中气十足得说道:“章忌,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退兵还是不退兵!”

章忌面不改色,坚定道:“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好好好,好你个章忌,这是要反呐!”余承重指着章忌,突然大笑着走向身旁侍从手中捧着的一个长匣,下一刻,这位兵部侍郎声音陡然阴沉:“王上有命,‘虎贲军’主帅章忌意图谋反,罪无可恕,以王剑诛杀之、以安天下!”

铮!

长匣打开的瞬间,整个大帐内剑光如雨。

望着被余承重握在手中的长剑,这位在沙场几经生死,都未曾皱过半点眉头的铁血悍将,却是在此刻突然心灰意冷,那柄正对着自己的长剑。

正是,帝藏。

王剑帝藏,名剑榜第五。

执剑者,可斩奸邪,除恶佞,代王伐过!

这一刻,这位为大齐戍边,戎马半生的虎贲军主帅已然绝望,章忌虎目之中尽是不甘,他怒视余承重,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剑光扫过,鲜血高洒。

落地的头颅依旧虎目圆睁。

“来人,将这逆贼残躯悬挂在城门之上,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不遵王命是怎样的下场!”

无头尸身悬挂在邺州城门整整三日,引来往无数人喟叹,世人皆道,章将军一生忠义,却落得如此下场,实为不该。

第三日,夜。

章忌之子,章子固于帐中斩齐王使,余承重。

夺王剑‘帝藏’。

揭竿而起。

自此,八万‘虎贲军’真正反叛。

大齐边境失守,天下大乱。

————

三年后。

北周,悬空山。

云蒸雾泽,不见青天,不见人间。

山中有竹楼三五栋,别无其他。

而在其中一处竹楼内,坐置着一方材质极为特殊的大桶,桶内盛满药水,而在这药水之中,一名仿佛沉睡了很久的青年正坐在其中。

青年生的一幅好皮囊,似乎是因为在药水中浸泡了太久的缘故,故而显得肤质发白。

若非是其气息依旧平稳,外人见了说不定还真以为桶内坐的是一个死人呢。

“天生阴阳两脉,本该是水火不容的气象,却在同一人体内共存,这种情况,古往今来确实极为罕见,可称之为逆天而生了。”

一位须发斑白,却又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站在不远处,望着桶中至今依旧毫无苏醒迹象的青年,抚须而叹。

站立在老者身旁的另一人。

赫然便是,身穿黄金甲的北周皇族宇文拓。

而此时浸泡在药桶之中的青年,正是陆游。

“他已经沉睡三年,敢问仙翁,他何时能醒。”宇文拓问道。

自从宇文拓将陆游带出‘崂山秘境’以后,陆游便一直处于目前这种沉迷不醒的状态,这三年来,一直以各种灵药熬制而成的汤泉浸养,直到今日。

依旧未曾有苏醒的迹象。

而这位白发仙翁正是‘悬空山’的主人,北极仙翁。

三年之内,一直为陆游熬制药泉的正是这位北极仙翁。

仙风道骨的老者双目微眯,道:“虽然这小子天生血脉逆天,但接连几次重创,对其体脉造成了无法逆转的伤害,我也只能以灵药为其续命,若想让其彻底苏醒,还需要一味关键药材。”

宇文拓问道:“何种药材?”

“天参雪莲!”北极仙翁轻叹一声道:“只是这天参雪莲原产于瀚海洲以北的无尽雪原,俗世难觅,若想得到其,难于上青天。”

此话一出,就连宇文拓也不禁眉头一皱。

‘瀚海’是位于玄玉洲以北的一片大洲,与玄玉洲隔着一道天堑‘断天涧’。瀚海因为地域缘故,常年苦寒,是蛮族人的领域。

而在瀚海以北,万年飘雪,积雪常年不化,是一片雪域冰原。

在瀚海冰原上,生活着纵横雪原的霸主,雪域苍狼。

而‘天参雪莲’生长的地方,恰好处在雪域苍狼族群领地。

若想采取‘天参雪莲’’就必先跨越玄玉和瀚海两大洲之间的阻隔禁制‘断天涧’,深入蛮族人领土,哪怕侥幸躲过蛮族追杀,深入千里入雪原,依旧要面对雪原霸主雪域苍狼。

这是一件几乎无人可以完成的事情。

纵然如此,这位身穿黄金甲,手持‘斩神剑’的俊朗少年亦是未曾犹疑得说道:“我去拿回‘天参雪莲’,在此之前,还得劳烦仙翁照顾好他。”

对于宇文拓如此决定,北极仙翁有些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这位北周皇族后裔,小小年纪居然会有如此胆魄,居然敢一人独闯瀚海冰原。

但是对于宇文拓为何做出这个决定,北极仙翁依旧不解,故而问道:“此行必然千难万险,甚至可能九死一生,值得吗?”

宇文拓转头,视线落在如同玉雕一般一动不动的那道身影上头,坦然笑道:“曾经与人有诺,要护他周全,既然答应了,怎么着都得做到。”

七日后。

宇文拓只身出‘虎牢关’,跨越‘断天涧’,入瀚海洲。

这一日,一道金光划破长空,直直向北而去,金光所过之处,蛮族皆感其震。

“大胆人族,敢在我蛮族领域如此肆无忌惮,找死!”一位蛮族大能当即腾空而起,怒喝着要将那位闯入蛮族领地的人族镇杀。

不料这位大能声音未落,便被一抹金光洞穿胸膛,以至于他都未曾看清对方如何出手,便当场陨命。

这一幕,被诸多蛮族亲眼目睹。

消息直达蛮族王庭。

蛮王震怒。

降下追杀令,誓要将杀害蛮族之人血祭王旗。

————

大楚,都城,白帝。

王宫百丈宫墙,走马道上。

身着蟒袍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如同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俯视着整座白帝城,一阵微风拂面,让这位在大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王侯面容微变。

微风落处,戴着面具的隐卫出现在其身后。

“流光参加宁王殿下。”

年轻王侯,继续远望城中景象,只是声音幽幽:“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隐卫流光躬身伏地,道:“六国暗桩已全部启动,只等殿下一声令下,届时六国天下必然大乱。”

这位地位显赫的年轻王侯,抬头望向天空,日暮西山,将要入夜,良久的沉默过后,宁王挥了挥手。

流光再度消失在身后。

“咚!”

王宫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钟鸣。

直到听见这声苍凉而悲怆的钟声,这位宁王殿下,脸上方才浮现出悲伤情绪,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去。

等再睁开眼,宁王已经成为过去。

而突然响起的钟声。

预示着,王上驾崩。

楚王薨逝!

三日后,新王元彻继位,改国号:永昌。

永昌元年。

楚王元彻得八块‘龙纹章’碎片,开始了吞并天下的征程,全新的七国之乱,就此拉开序幕。

大楚铁骑以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一路南下,短短三年间,便吞没大魏,西秦,兵锋直指北周。

三十万大楚铁骑兵临北周都城朝阳,北周皇帝宇文怀未战而降,并将一块龙纹章亲手奉上,自此,北周灭国。

自此,玄玉洲一洲之地。

大楚独占半壁江山。

雄居北方。

南渊,南诏,大齐三国组成联盟。

同大楚隔着天险万里秦川相互对峙。

直至永昌六年。

双方交战于秦川。

史称:秦川大战。

这一战,大楚兵力五十万对阵三国联军八十万。

双方激战半月,秦川百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最终,在占据优势兵力的基础上,三国联军依旧溃败如山倒,最终联盟瓦解,仓皇难逃。

楚军自此过秦川,定鼎天下。

永昌七年。

南渊灭国。

永昌八年。

楚军兵锋直指大齐国都临淄。

宽阔的王宫大殿内。

披头散发的年轻帝王双目无神的枯坐在龙椅之上,耳畔回荡着殿内妇孺孩童不断的哭泣声。

下一刻,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年轻帝王缓缓起身,拔出身旁长剑,缓缓走下王座,走向那一群老弱妇孺和孩童。

“死吧,死吧,一起死吧!”

如同疯魔一般的挥砍中,大殿内哀嚎四起。

最终,浑身浴血的年轻帝王在马踏宫城的震动声中,拔剑自刎。

自此,大齐,灭国。

玄玉七国,大楚已得其六。

仅剩,南诏。

就在世人以为大楚铁骑将一鼓作气,马踏南诏时,楚王却降下召令。

允许南诏以国自立。

日出东方,晨曦洒落遍地。

在这一片和煦微风中。

这位一统玄玉山河的年轻楚王,站在皇城之巅,脚下是万里山河,头顶青天在上。

显得英姿勃发。

在其身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脸不解的仰头看着这位功盖千秋的年轻帝王,疑惑问道:“父王,有人说你就是千古一帝,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不开心呢?”

年轻帝王笑着摸摸小姑娘的头,轻声反道:“那仙儿觉得,父王是因为什么才会不开心呢?”

小姑娘思索片刻,方才认真道:“司天鉴的庐爷爷说,是因为父王还有大业没有完成,可是如今仙儿已经长大了,可以为父王分担责任,所以父王不必再自己苦苦支撑着。”

年轻帝王满眼欣慰,柔声道:“傻孩子,父王如今所为,为的正是让万千和你一样的孩子在未来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这是我们这一辈的责任,至于未来如何,天命难违,只愿不会太晚。”

————

玄玉洲,北境。

虎牢关。

轰然声中,天地巨震。

仿佛天幕崩塌。

“紧急军报,‘断天涧’禁制崩解,蛮族大军已经跨过‘断天涧’,直奔虎牢关而来!”

紧急军报传入虎牢关,虎牢关全面进入战时状态。

蛮族入侵,大军跨过‘断天涧’,直奔虎牢关下。

望着兵临城下,乌压压大片的蛮族军阵,虎牢关守将田冲脸色沉凝,当即下令。

“准备迎战,绝不能让这群蛮夷跨过我虎牢关半步,否则在场每一个人都将是人族的罪人,你们的子孙后代都将成为蛮族的奴役,所以这一战,我们绝不能退,哪怕死,我们也要将这群蛮夷阻挡在虎牢关外,都听明白了吗!”

数万将士声震寰宇,战意汹涌。

未曾有半点胆怯!

这一日,虎牢关前,战事空前惨烈。

这一日,八万人族将士,全军覆没,直至最后一人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