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南禾打开电视,看到了省台的直播频道。新闻内容是关于市郊地产开发的楼盘,屏幕里的楚暮羽身处工地,穿着西装领带,戴着扎眼的黄色安全帽,不时在采访负责人和向观众介绍之间来回切换着角色。
南禾在家时,经常被楚洪河和陆芸叫过去一起看楚暮羽的节目。虽然他自己也挺想看的,但总要矜持的等到楚洪河或者陆芸叫他。现在他就在楚暮羽家里,刚刚和楚暮羽吃过早饭,又看着楚暮羽出现在电视里,感觉有点微妙,挺舒适惬意的。
看了十几分钟,直播新闻彻底过去了楚暮羽这一部分,南禾关掉了电视机。拿起资料在沙发上开始复习。
手机响了一声,南禾拿起来。是薛赫东发来的信息。
薛赫东:南禾,你说你给范妍的学费想办法,有眉目了没有啊?
南禾:别急,过阵子告诉你。得你帮忙才行。
他过了一会,又给薛赫东发信息: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表姐的事比我还上心呢?
薛赫东:我是,我是替你们俩都操心。我就爱操心!
南禾笑了笑:你看住她。让她抽时间好好复习,别找别的活干了。
薛赫东:行。
南禾放下手机,继续看书。他看书比较专注,一边看一边按照书的逻辑逐级标注一二三,看过一个板块后,就合上书回忆刚才书上的内容,回忆不出来的,重新再梳理一遍。薛赫东经常说他变态,天天瞌睡,还能成绩保持前列。其实他在自习课闭眼不是瞌睡,而是在脑海里过知识大纲,顺便休息眼睛。
中午做饭时,他已经完成了承诺给楚暮羽的任务,但由于昨晚刚刚立下“给楚暮羽养老”的目标,他今天努力的劲头格外高涨,以至于中午煮面时,一边用筷子扒拉锅中的面条,一边还拿着掌中书复习英语语法。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南禾接起来,带着疑惑“喂”了一声。
“南禾,我是陈中博。”陈中博的声音有点急,南禾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博哥?你怎么……”
陈中博打断他:“楚暮羽出事了,刚被送医院急救去了……”
脑袋短暂的空白,伴随着耳鸣,南禾心跳声几乎可以耳闻,他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严重吗?哪个医院?”
“市第一医院,你快去吧。我也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是他单位同事给我打的电话。好像是他把我填写为紧急联系人了。我正往那儿赶。”
南禾关上煤气,迅速出了门。
在他慌乱的催促下,出租车一路疾驰。
“师傅,再快点行吗?”南禾声音有点不稳。
“再快就不安全了,孩子。”司机师傅安慰他说:“放心,只要送到医院,即使家属不到,医生肯定会尽力抢救的,现在医学很发达的!”
终点是医院,司机师傅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只是司机怎么安慰,南禾也无法镇静。
南禾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医院,在问询台问好位置,飞奔而去。陈中博已经到了,在手术室门口站着等。
“博哥!”南禾跑过去,扶着墙,大口喘气问:“怎么样了?人呢?”
陈中博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说:“在里面。我刚问了出来的护士,人没有生命危险,但头部受到重击,肋骨骨折。”他拍了拍南禾的肩膀,说:“坚强点。”
南禾听到“没生命危险”灵魂刚归位,又听到“头部重击”,心又揪了起来,眼睛盯着陈中博。
陈中博还算体贴,接着解释说:“放心,刚才护士出来的时候说,手术前人醒了,还跟医生聊了几句,脑子没什么事!”
南禾这才靠着墙,全身脱力一般慢慢滑落在地上,咧着嘴笑起来。
“我接着电话时也吓着了。单位预留紧急联系人信息时,他填写的是我的名字。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电话,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子,幸好多问了几句……”
南禾虚脱一般,绷紧的肌肉陡然放松下来,处于无力的状态,微微有点发抖。
楚暮羽上午采访的楼盘其实是个烂尾楼盘,超出预计交房时间好几年了。现在政府给到开发商压力,但开发商断断续续的开工,开工三天,停歇半年,只给业主画大饼,把业主整破防了。今天看到直播节目奸商的嘴脸,就联络了人都来围追堵截负责人。
当时楚暮羽完成外场任务后,正在负责人的安排下吃简单的午饭,业主及家属们就是这时候大批冲过来的。这群业主不少都是掏干家底在这里买的房子,现在钱跟打了水漂一样,房子房子没有,钱钱不还,还找不到人讲理,憋了好几年的苦和气,当时就爆发了,情绪非常激动,手持棍棒和利器,见物就砸,逢人就打。楚暮羽一行电视台人员被当成开发商的走狗一起被打了。
楚暮羽觉得浑身钝疼,呼吸都是疼的,头又发昏,混混沌沌的不愿意醒过来,他能听见进进出出的窸窣脚步声,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有人在他身上摆弄来摆弄去,但他却觉得还挺舒服的。不知道是谁把他照顾的很舒适。他陷入几次昏睡,后来根本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最终醒过来,应该是麻药劲退去的时候,胸部的疼痛时时刻刻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满的醒过来,发出一声轻哼。
他想抬手,但手被压住了。他努力低头去看,见南禾正安静的趴在床边,头挨着他的手掌。楚暮羽觉得不太舒服,但不知为什么不想把手抽回去。南禾的头发乌黑且柔软,皮肤白皙,像白瓷一般,他的肩背很薄,后颈弯出一个少年特有的好看弧度,此时他唇角紧抿,眉头紧锁,像是正做不好的梦。
这小子还很好看的啊……楚暮羽这样想着。
“咳咳……”一声奇怪的咳嗽声响起。
楚暮羽抬起头,和一旁抱着手臂半眯着眼打量他们的陈中博对上视线,此时这个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楚暮羽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抽回手,扯动了伤口,惨烈地吸着冷气,鬼哭狼嚎叫起疼来。
南禾被他弄醒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看着醒过来的楚暮羽,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你醒了!”南禾顺着楚暮羽的眼光看过去,见到陈中博,兴奋着说:“博哥,他醒了!”
陈中博微微一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平静着说:“是该醒了,都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了。”
南禾却很紧张:“别乱动,你刚动了手术,医生说要静养,不能乱动。”他看楚暮羽想坐起来,就给他摆了摆枕头枕头,以龟速缓缓把靠背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