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要出征的消息传到姜朔风那,姜朔风身体先是一僵,随后微微颤抖起来。正在熬煮的药不小心被打翻,滚烫的药汁浇在他身上,他也毫无知觉,转身便不顾姜朔行的劝阻,冲出了门。

他在姜知谨的书房找到了姜流云。

姜流云正在和姜知谨说出征的事,看到姜朔风冲进来,少年皱着剑眉,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却又故作镇静。

她淡淡瞧了眼姜朔风,让他在旁边坐下。

然而,姜朔风却站着一动不动,固执地盯着姜流云看。忽然,他桃花眼猛地瞪大,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姜流云,你不能去北境!”

“姜朔风!”姜知谨神色冷了下来。

姜流云却很冷静,冷静地让人害怕。

她扭头,抬眸看姜朔风,问:“为什么?国家正危难,我为何不能去?”

国家危难……

与他们何干?

上一世,祁连泽昏庸,只因为姜流云功高震主,便借着她是女子的事,以欺君之罪将姜家满门抄斩,而那虚伪无情的柳尚为了名利,亲自带人追杀被成淮熠重伤的姜流云和他。

“姜流云,你要活下来!”

这是上一世,他死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世,他只是想让害过他们的人全部下地狱,想让姜流云活下来!

姜朔风眸子黯淡下来,语气却偏执,“你要好好活下来!姜流云,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来。”

他下定了决心。

随后,他指尖微动,姜流云脖颈上瞬间传来了一阵刺痛。她震惊地看向姜朔风,然而姜朔风却只是粲然一笑,和曾经的少年一样,阳光灿烂。

“我会代你出征。”

姜流云刚想说些什么,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望着熟悉的房间,姜流云暗道不好,连忙翻身下床。

她刚出门,便迎面撞上了正端药进来的萧诗妤。

“流云,你怎么了?”

姜流云着急问:“伯母,姜朔风去哪了?”

“原来是朔风啊……”萧诗妤温柔笑了笑,说:“夫君说医烬来信,让朔风去妙音国寻他,与他游历天下,行医三年。”

姜流云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何时去的?”

萧诗妤回答她,“就是昨日,你昏迷后的第二天启程的。对了,老三家的姜云昨日也带着兵北上出征了。”

姜朔风果然代替她出征了。

姜流云闭上了眼,转身机械回到床边。

昏迷的这几天,她记起了一些事。

送别成氏兄弟,回到鹤关城中的那一日,姜朔风告诉过她,他便是暮生,晕过去前,她隐约听见了姜朔风说既然重活一次。

这一世重生的人的确不只她一个!

还有一个,不是她猜想的医烬,而是她一直信任的姜朔风。

上一世,难不成是上一世知晓她的死讯后,姜朔风随后也死了?所以,少年的姜朔风才执着于要保护好她!

这是一个执念,上一世遗留下来的执念。

姜流云到鹤关时,关外正是战况激烈的时候。

短短几天,祁天和北安已经发生了三场战争,北安兵员充裕,冲在最前面的大多是凶悍好战的泽狸人,自从战争开始,祁天的营地已往南退了十里地。

军营戒备森严,不仅有巡逻的卫兵,还有在暗处的弓箭手,只要有可疑人员靠近,便会立即处死。

姜流云在军营处守了三天,终于趁一次粮草运输的时候,敲晕一个士兵,混进了军营。

夜色茫茫,关外的冬夜很冷,月色如钩,寒风呼啸,单薄的衣物挡不住冷意,灌进衣袍里,让人四肢冰冷。

元帅的帐篷外有人守着,姜流云却格外冷静,光明正大的走过去,让人进去通报,说姜家小少爷姜朔风来找姜云。

然而,帐篷的卫兵还未进去通报,帐篷里的人便闻声走了出来,是和姜云一模一样的容颜,唯一不同的是身高要高出许多。

姜流云瞧着“姜云”,眸子中有些许震惊,不过也只是些许。

“姜云”神色看似很从容,可长长的眼睫也掩不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他道:“进来吧。”

这一天终会到来,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进到帐篷里,姜流云在“姜云”对面坐了下来。

她开口第一句便是:“战争不是儿戏。”

“姜云”只是轻笑一声,“你确定我将它当做了儿戏?”

随后,他抬眸,再也不掩饰深藏许久的爱,眸中的偏也跟着执溢出来,“姜流云,我喜欢你!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想要保护好,连占有你都未曾奢想过,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像是一个撒娇,无理取闹的孩子。

姜流云微微笑了笑,站起身来,在姜朔风不解的眼神中,轻柔地捧住了他俊美的脸。她盯着姜朔风的眸子,眸光带了些柔软,认真问:“姜朔风,你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他藏得很深,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姜朔风是将她当做了亲姐姐,他们之间是亲情的那种珍贵。

姜朔风却不自在起来,垂下眼睫,不敢对视的模样和刚才那疯子一般的家伙判若两人。

“很早……”

他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姜流云才能听清。

“早到你我尚是幼童时……”

或许,从姜流云第一次来姜府,赶走欺负他的人,保护他时,五岁的他便有了那种微妙的情愫,随着长大,那感情也越演越烈。

姜流云瞧着姜朔风因伪装而微黑的脸,若有所思,随后忽地凑近,在姜朔风脸颊吻了一下。很生涩的吻,蜻蜓点水一般,但反应过来的姜朔风还是瞬间红透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流云。

姜流云笑了笑,却不是在开玩笑,“你是我最珍贵之人。”

她一直珍视姜朔风,她自已都没注意到,很多时候,她对姜朔风的偏袒和爱早已超越了所谓的亲情,夹杂着不可言说的爱。

两人在帐篷中待了一夜,在外人看来,表兄弟待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都并无不妥。

第二天,两人换回了各自的身份。

带兵打仗这种事,身为忠武将军的姜流云自然是更合适。

四个月后,北方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南去过冬的候鸟也飞回了北方,凯旋的消息也传回了文京。

可兵马大元帅姜云和他的堂弟姜朔风却不见踪影。

听回来的人说,在青山峡的最后一场战争中,姜云和姜朔风两人骑马前去探路,但却中了北安的埋伏,被滾滚落下的乱石掩埋。

当士兵奉命将北安杀个片甲不留,击退到月城以北,再回青山峡寻找时,找了三天三夜,未曾找到两人,甚至是尸体,只在成堆的巨石下面找到了姜云的剑,还有一滩血迹。

大家猜测两人应是死了。

天元十五年,姜云被追封为忠武将军,姜家小公子姜朔风赐谥号仁安。

四月,关外草长莺飞,绿草丛生的道路两旁桃花盛开,春风温柔吹拂,细雨绵绵落下,温软缠绵。

道路的尽头,两匹马踏着春雨而来,马上的一男一女披蓑衣,戴斗笠,男俊女美,默契地驾马朝远处的青山而去。

盎然的春意便也随着朝远方蔓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