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更动身,走的嘛”,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独户道”。

“呦,原来是老手啊,那敢问阁下身上扛没扛幡,幡上是几个字儿啊?”,说话的人又是那位小胡子,笛飞声在后边听他们说话,他觉得自己感觉到了李莲花的不容易。

那个小胡子也太会找事儿了,不如杀了。

笛飞声脸上的杀意泄露一瞬,突然想起什么,收了外泄的气势。

这会儿这人自然已经忘了,当时自己在大殿上想的自己不是杀人魔那回事。

“抗金幡”

不过三个字,李莲花好像随口说来,完全没当一回事。

周围几个人听见李莲花的话,俱是一脸震惊,不似作假。

“十三年前,京南皇陵,明楼前留过四个字”

李莲花一张嘴一闭一合,方才还十分放肆的那几个人纷纷向他行礼。

“拜见素手书生前辈”

他身边的方多病使劲做出不那么震惊的神色,也微微向他施了一礼。

围在桌旁的几人都开始向外掏出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牌,轮着个儿地准备向李莲花介绍。

果然还得是李莲花。

笛飞声看戏看得高兴得很。

“前辈,没想到束手书生前辈竟也出山了,晚辈丁元子,师承鎏金一系”

“晚辈段海,遗墨”

“在下葛潘,山卯一系”

“我们两兄弟,张庆狮,张庆虎,师承天漏,早就听过先生大名”

就剩下还有一个人坐在小阁的外栏,那个小胡子连忙咳了一声。

“咳咳,古风辛,你跟前辈一样走的独户道,还不快来拜见?”

那个古风辛,是个一字胡,朝人群处望了一眼就算了事。

对此,暂且称之为大胡子。

因为笛飞声,他实在是记不住人名。

“哦哟,前辈,莫怪罪,这个姓谷的半路出道,不懂规矩,您多包涵”,这个小胡子又连忙冲李莲花道歉。

“无所谓,我连吃席,不攀交情” ,李莲花一脸高人神色,冷着脸转头。

“你们自便”

留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去。

那位方少侠自然也是跟着他一同离开。

笛飞声在房上觉得自己坐了半天,腰有些疼。

于是站起身来,恍若放松,实则挑了个小路悄悄跟着李莲花二人身后。

他一脸正气,旁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水中的小路上,方多病跟在李莲花身后,忙问他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一脸无奈,然后同他解释什么叫盗墓,什么是土夫子,又是怎样分别各门各派。

“你都进了这卫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当然知道!”,方多病努力为自己辩解。他又不傻,都进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卫庄外院是古玩黑市,这内院则是土夫子的据点,有人发现了大目标来次组局,一块下墓。我只是不明白,方才他们为何突然对我动手呢?”

说话的方多病一脸疑惑,什么都不懂,状似一只莽撞的小狗,既想要展现自己没那么傻傻的,又要问为什么。

小子,若非他觉得亏欠你舅舅,想必已经想办法把你扔在路上了。

笛飞声在他们的远处观望。

李莲花只好似烦似不烦地向他解释。

“那是因为你说错了话啊”,这一句之间的嫌弃是一心一意,丝毫没有表演的痕迹。

“几更动身,便是问你入行几年?走的那条道,就是问你什么派系”

“这天漏呢,就是观天象寻穴;山卯,是望地势找墓;遗墨,则按古卷记载寻宝;鎏金,就是顺着面世的冥器查线索。至于什么铜点子,火钱子,都是小派”

“你什么都不提,非说自己走的是官道,那官道呢,就是官府衙门的意思,跟他们是死对头,当然得对你动刀了”

“那你说的独户道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独户道呢,是半路出家,没有派系,全凭功夫入墓,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会有命案”

李莲花大约是十分无语了,他双臂抱胸,眉毛轻轻一挑,似是在怀疑方多病的智力。

他师兄留下的亲人,莫非是个痴傻儿?

笛飞声使劲憋着自己的笑意,脸上的肌肉线条横七竖八十分诡异,活像是个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病患者。

当然,对这话笛飞声也是听了一路。

长知识了。

可惜,他记不住。

方多病努力作出自己什么都会的样子,倒打一耙使得很顺畅,反而揪出了一处不对,“那他们说你扛没扛幡,就是问你身上有没有命案?”

对于孩子,不能吝啬夸奖。李莲花知道。

“还算聪明”

“我说抗金幡,就是钦差要犯,他们听了自然就不敢来招惹了”

方多病也由此展开了自己的复述与疑惑。

“十三年前京南皇陵被盗,守军被杀二十三人,贼人嚣张在明楼前留下四字名号,素手书生。圣上震怒,下旨缉拿真凶却至今没有下落,你在冒充素手书生?”

听到这话,李莲花大概知道这个小子要问什么了,唉,一个谎言需要数个谎言来圆。

养个孩子,真是够难为情的。

“你对这个朝廷的卷宗还是挺了解的嘛”

方多病直盯着李莲花。

“说要来逛黑市却跑来内院,对这土夫子的行话说得这么溜,更重要的是,这素手术生的事乃朝廷秘令,你居然也知道?”

“李莲花,你肯定有问题”

方多病非常确定以及肯定地指着李莲花,并且非常熟练得抱胸而立,等对方解释。

用笛飞声的话来说,是等对方骗他。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侧边的鼻翼“你别指我,没大没小”,然后一手把身前的手指拍开。

“你知道为什么至今都没有找到素手书生吗?”

李莲花一句话,方多病果然上套,注意力被转移。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我亲手埋的”,李莲花慢慢说出口。

“素手术生之前伤势太重了,我看他太可怜,就把他一直留在我这莲花楼,直到他去世”

“所以呢,他非常感激我,教了我土夫子的行话”

“你不是很熟悉朝廷卷宗吗?那你应该很清楚啊”

李莲花借机一诈。

“素手书生的本名叫做齐知原,额头上有块胎记,对不对?”

方多病见这老狐狸又一次拿话语说服了他,勉强又开了尊口。

“那.....那你跑来内院干什么?”

李莲花想了想借口,看天看地看水,有理由了。

“因为有些人笨啊”

方多病的注意力被转移,同样看天看地,声音小得像只小虫子。

“说谁呢?”

“因为你呆头呆脑的,我怕你暴露了!果不其然,被认错肉头还往刀尖上撞,真的好好想一想吧你”

这一串话语说得那是有了开头,一切都好说,丝毫不带停顿的。说完后李莲花随即转身离开,方多病又跟上。

“啊,我又听糊涂了,什么是肉头啊?”

“别人盗墓,肉头盗尸,还挟尸要钱,算是末流的小辈了,明白了吗?”

方多病大约是在心里想,你竟敢说本少爷是肉头一类的话,本少爷才没那么缺德呢!

那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口腔舌战,你一句我一语好不快哉。

笛飞声默不作声,停下了脚步。